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从玉牒除名的废人,根本没有资格被她记住名字。
不,是连姓谢的资格,都没有了。
谢霁却不为所动,依旧紧紧地握着鞭子。
顾绮明白这二位所谓贵女的态度何来。
谢霁是废太子。
历朝历代太子就够惨了,更何况还是个“废太子”。
那简直比落魄的凤凰还要惨呀,凤凰那是不如鸡,而谢霁如今在宗室眼中,就如琳琅郡主所言:“蝼蚁”。
别人不知皇家父子耍花腔,而这对父子一贯厌恶宗室,又有削减宗室之心,自然与宗室不对付。
若谢霁还是太子,他们许还有些许顾忌,但他现在即便是名义上的被废,一旦对上这些宗室,便是处于危险的境地了。
比她危险多了,至少自己还得谢霁相助,有灵乩衙门护身。
想着,顾绮在后面轻轻扯了一下谢霁的衣角,低声道:
“多谢这位兄台,不过她寻的是我的麻烦,在下应对就是。”
谢霁转头看了她一眼,漠然的目光在撞向她的瞬间,染上了一层柔和。
像是明白顾绮这一劝的原因。
还是那个顾绮很熟悉的,儒雅和气的少年郎。
与此同时,琳琅郡主再次往后拽鞭子。
岂料,谢霁这次非但松手了,还暗中用了个巧劲儿,手腕轻转,松手的同时往前松了一下。
只有距她最近的顾绮看个分明,本想要去拦的手还没抬起,就收住了,不过勾起唇角,轻浅一笑。
她讨厌琳琅郡主全因林昭之故,而谢霁又何尝不是?
只怕这口气早就想出了,但他是个周正人儿,不会干套人麻袋的事情再说了,一大小伙子套姑娘麻袋,说出去多丢人呀。
让他出了这口气吧。
于是,用了全力的琳琅郡主不提防,自家未尽的力道与谢霁送过来的力量一起,让她直接向后仰倒在车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这次,轮到躲在车角,探出半个身子看热闹的谢茵,被她压倒在身下了。
“哎哟!”五体投地,脸都扣在地上的谢茵,只觉得鼻子疼得厉害,忍不住叫唤了一声,一摸才发觉自己竟然流了鼻血。
旁边刚将琳琅郡主扶起来的丫鬟见状,立刻上来帮她处理。
手抖得都不会干活了。
谢茵却顾不上这些了,只呆呆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血看。
看着看着,鼻血和眼泪就一起下来了。
她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
都怪那个乡巴佬!谢茵全然想不到她自己之前想要策马伤人的事情,只恨恨地转过头,看着站在谢霁身后的顾绮。
那张脸
可恨的好看,好看得可恨。
谢霁再没看她二人,只回头看向顾绮,问道:“这位小兄弟受伤了吗?”
顾绮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摇头道:“没事,此处是非之地,兄台还是莫在这里了吧。”
只是她话音刚落,车上的琳琅郡主手中的长鞭第三次扬起。
而这次,她终于端不起高贵冷艳的架子了,表情都扭曲了起来,随着鞭子落下而怒斥道:“下贱胚子!你怎么敢!”
顾绮万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话,一愣间,只觉身边的怒气铺天盖地袭来。
他扬起手,再次抓住了鞭子。
“把你的脏手拿开!”琳琅郡主尖声高喊,用力往后拽。
谢霁同时用力。
若琳琅郡主不放手,那只需要一下,谢霁就能将她从车上拽在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又有人自人群中抢了出来,先一步拉住了鞭子的中间,硬生生阻止了二人的动作。
“胡闹!”来人对跪在四周的丫鬟小厮喝道,“要你们做什么的?竟然不知道劝?”
这声音,顾绮听到过。
裕王谢霑。
她看了他一眼,很是舒朗飒然的长相,较之谢霁的温良文弱之气,多了些行伍的豪气。
兄弟二人,从眉眼中依稀能看出些类似的影子,但不多。
“大哥!”琳琅郡主见是他,稍微平静了一点儿,只冷道,“为什么阻止我?”
谢霑白了她一眼:“銮驾马上就到了,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琳琅郡主还要再说什么,但是见谢霑给自己丢了个眼色,便忍下了气,只扫了一眼谢霁,忽然却笑了。
阴冷得可怖。
她们,还在宫里呢,她动了动唇,无声地威胁道。
就算你今天打了我,我也能从皇后和晋南身上找回来。
谢霁捏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威胁毕,她将鞭子一掷,回到了车内。
“去服侍了你们的主子换衣。”谢霑吩咐地上的丫头们,这才转头又对谢霁道:“三弟,何必呢?”
谢霁看向谢霑,眼中的冷意被藏起,放开了鞭子道:“裕王殿下,称呼错了。”
恭敬的态度,淡淡的疏离,谈不上亲密,也谈不上讨厌。
谢霑微顿,皱着眉头将鞭子扔回到车上,用长兄对中二期弟弟的语重心长道:
“你我之兄弟,难道是以那张纸论的?这些日子忙于竞渡,你可还好?暑天炎热,我让人送去的冰,可还够用?”
“嗯,多谢裕王殿下惦记。”
“叫大哥。”谢霑纠正道,又凑近他,低声说,“母后那边你不必担心,我会着人照料的。”
“”谢霁笑了笑,没说话,而是拱手道,“不耽误殿下今日竞渡了,望拔得头筹。”
说罢,对着顾绮也是一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