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菡,是晋南公主的名字。
顾绮忽觉今天的谢兄长高了点儿,支着下巴瞧他,眼中带着好奇的笑意。
她真想知道,谢霁是怎么养成的这性格。
依她想象中的皇族贵胄,男如信阳郡王,瞅见个平头正脸的,男女不管就妄图往床上拽;女的就如琳琅郡主或新河县主,跋扈得令人生厌。
但眼前这个人,是正经做过太子的,千尊万贵养到这么大,却温和得有趣,正直得可爱。
而他的这话还有一层意思:不管她是不是先镇南侯遗孤,他都愿意以兄妹之礼待她。
而不会论及婚嫁。
若如今的上官绮就是正主,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是,那这等大罪是要抄家灭门的。
而谢霁觉得,只要他认定了那是他的妻子,凭昭明帝对这个儿子的态度,至少能留那位上官大小姐一命。
即便是被欺骗,他的愤怒与不快也是针对当今的镇南侯,而不是无辜的棋子。
恩怨分明至此,偏偏这人还很聪明,亦不是个没心胸、没脾气、没手段的滥好人,只是他对自己的道德标准有些高。
“谢兄……”她看了他很久,一直看到谢霁的脸颊稍微有一点点发红,才喃喃道,“若将来真能登临大宝,会是个与民修养生息的好皇帝。”
谢霁手一抖,差点儿把茶碗掉在地上。
“鸯儿的话你忘了?”他皱眉道,“这等惹祸的话,以后想都不要想。”
“想想又没人知道。”
“你的性子,心里想的话嘴上是定要说的,所以别想了。”谢霁难得严肃道,“以后是官了,盯着你的人会有很多。”
顾绮知道他的性子,笑着起身拽他的衣袖边缘:“好啦,不想也不说,谢兄回去吃饭吧。”她说着,扔了铜板在桌上。
“我的肉馒头还没吃完呢。”谢霁忙将桌上的肉馒头拿起来。
“带着回去吧,听芝麻如何评论这东西做得不好吃。”顾绮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没敢让虎视眈眈的店小二听见。
如今顺风,她的轻浅的呼吸吹得耳朵痒痒的。
谢霁这时才觉得,虽然顾义士始终还是顾义士,但顾贤妹和顾贤弟的不同,绝不仅仅是称呼。
……
南疆来京城,穿山岭,过二水,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长江之上的行船穿梭无数,而其中一艘客船的舱内,有个模样娟秀雅致,令人见之忘俗的姑娘。
纵然坐着,亦能看出女子的身量略高,看脸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虽然着素衫,头上只带了珠饰,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素衫是流光锦制成,珠饰无论大小,都是名贵的合浦珠。
眼下,她安静地坐在半开的窗边,看着江水发呆,表情闷闷的。
忧郁二字在她这样的美人脸上,便是令人心碎的增色。
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女子的那双眼睛虽然能倒映波光,可江水入眼便成了一潭死水,连眨眼都欠奉。
竟然……是个盲人。
不过,上官绮并不是全盲,她的左眼能看见些许的影子与光芒,使得她哪怕没人扶着的时候,也能自己慢慢走路。
她也不是天生就这样,四岁?还是五岁的的时候,她病了一场,才会这样的。
再之前的事情,她就记不清楚了。
而那之后至今,她已经习惯了靠声音和影子辨别世界。
丫鬟明珠端着吃食走进来,见她还是同样的姿势坐着,轻声担忧道:
“大小姐,二小姐若是见你这样,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上官绮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轻声道:“练儿常与我说,等我嫁到京中时,她要送嫁,将京中的美景说给我听,可是如今我要入京了,她却不在了,让我如何能不想。”
明珠将东西放在桌上,跪坐在她的膝边,轻轻为她揉着腿,柔声道:
“大小姐和二小姐姐妹情深,只是大小姐总也要护好自己的身子,你这次进京,可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上官绮不太有意欲地说着,也不见多少不甘心,“我这样的人,将来也不可能母仪天下。可是叔父还是瞒下了我的眼伤……所以现在这样,也好。”
要嫁的人不再是太子,而是田舍翁,挺好。
“小姐快莫这样灰心。”明珠劝道。
上官绮一笑,看向她:“明珠,我真的不难过,其实我对要上京的事情,都没有什么感觉。”
“自小婶婶就的事情,可是……我从来都觉得,那些事情不像是我的经历……”
明珠心中一紧,忙打断她道:“小姐怎么又说这话了?自从二小姐没了之后,你越发爱乱想了。”
她说着,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船舱外,低声道:“要是被鸳大人听见,又要生气了。”
上官绮听见鸯儿的名字,轻轻打了个哆嗦,呆了片刻方才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她说着,侧过头看向那滔滔江水。
每个人都让我不要难过,不许她难过。
“你是镇南侯遗孤,却是个瞎子,这是他的耻辱。”
“你不能哭,不能害怕,不能难过,你应该端庄持重,永远不要被人看出来,你是个耻辱。”
她就这样,藏着自己是瞎子的事实,藏起自己的情绪,成为了南疆最有名的美人,甚至骑马挽弓那些,都难不倒她。
只有练儿,逗她偷偷地笑,陪她偷偷地哭,用她的眼睛,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她的妹妹死了,却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