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吧,顾绮如今做了个媒婆打扮。
抹得白到起腻的脸盘子,涂着仿佛吃了死孩子的大红嘴唇子,眼底的朱砂痣被遮住,却在唇角点了颗不大不小的媒婆痣,还穿了身艳红艳红到透粉的大花衣裳,鬓边还插了四朵簇成的大红花。
劣质的粉,偶尔还往下掉渣。
顾绮个子高,身量瘦,一把子小蛮腰以前穿男装的时候,芝麻是特意改了腰身,填了东西才不特别明显,而如今这身颜色虽然俗,但腰着实盈盈一握,走起路来还摇摇摆摆的。
来的路上贺松寿瞧她那姿势,心中有些惴惴,生怕她扭断了腰。
如此不说,她一双眼睛还飞飞的,看谁都一副“要我给你说媒不?”的表情,显然是得了灵乩巷神汉神婆的“算算吧”真传。
现在顾绮要是去街上喊一声“我是顾大人!”,只怕是会被打的。
每多看一眼,贺七就觉得眼睛不太舒服,琢磨着女人可真是奇怪的,明明是一个人,换了个扮相,就让人不忍心多看了。
城门吏也对这个媒婆有些不忍直视,不明白贺大人哪儿陶腾出来这么个媒人,不过所谓“不忍看”,早被对贺松寿找媳妇方法的好奇,给压倒了。
先有镇南侯府闹鬼,再有贺大人城门找妻,生活真美好呀。
虽然还想多看看,不过到底近中秋节,事多得很,他只能悻悻出门,想要等到贺大人找到媳妇了,他得看看是个什么样的。
待城门吏出门后,贺松寿才不扒窗子了,而是斜靠在椅上抱怨道:
“你这是什么扮相?艳俗得紧。”
贺七少爷正经书香门第出身,虽然热衷于找家中其他几位贺大人的不自在,但到底家学渊源,审美情趣很是传统,便是新鲜颜色经他,也要打扮得雅致才好,伺候他的丫头、小厮们也都是极有审美,平素穿官衣就罢了,私服的时候,更是连该配什么首饰、系什么汗巾腰带、佩戴哪种荷包,甚至荷包上是什么花纹,穗子要如何打,都要讲究。
如此一个人,让他看见如今的顾绮,怎么能忍?
他忽然怀念起了当初她还巡街的日子。
曳撒,戴帽按刀,笑起来的神采飞扬,顾盼神飞,fēng_liú得明艳,明艳得恰到好处。
顾绮已经看见阿年自城外进了城门,还向这边看了一眼,便知上官仲一行人快到了,边竖耳朵,边扯了扯衣服笑说:
“哪里艳俗了?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呢。”
贺松寿正要嘲笑,一侧的谢霁也跟着笑了笑,开口道:“是挺好看的。”
贺松寿差点儿滑坐在地上,警惕地看着谢霁,琢磨着身旁这人是不是带着假面的旁人。
殊不知谢霁到底是刚看过顾绮鬼妆扮相的人,是以哪怕顾绮打扮成个乞丐,他也会觉得很不错的。
顾绮呲着牙,对谢霁笑得开心。
贺松寿撇撇嘴,坐得离谢霁远了一点儿,忽然有种想提提上官绮的冲动,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而是问:
“你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顾绮等了一会儿,方才点点头:
“嗯,到城门口了。”
如今呀,这才真是听墙根了呢。
城墙根儿。
……
镇南侯府的车队不算长也不算短,府兵于前后开路、押尾,中间则是些箱笼或仆役的马车,而上官仲如今则是骑马在队侧,家常素淡的打扮,但一看那扎实的肌肉、微微鼓起的小肚腩、修剪得当的胡子、麦色的皮肤,便可知身份是武将的人。
上官家中,没有长得难看的人,上官仲作为镇守一方的虎将,气质更是不俗,比之先镇南侯的恣意潇洒,这位侯爷则是外向豁达。
一股总能让人安心的气质,战场之上、南疆之中,只要有他在,大夏的子民便能安心。
他的侧后方不远处,便是如今镇南侯夫人莫氏的马车。
莫氏是典型小家碧玉的模样,容貌略显寡淡,笑起来却十分好看,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也的确爱笑,来京的路上也常与贴身丫头们说笑,却在快要到京城的时候,越发笑不出来了。
昨儿还好好的,今早赶路越近京城,耳中就越能听见街上人议论什么“镇南侯府闹鬼”,言语中还提及了死在南疆的“上官练”。
待发现他们的车驾,便将大声谈论变成了小声议论,还指指点点的,隔着帘子她都瞧见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的亲亲女儿,如今可是“上官绮”呢。
愚夫蠢妇,竟然还敢编排闹鬼之事?啐,若上官练真的成鬼,定然是要报仇的,怎么还能“护着”?
便是找,也当先找他们夫妻才是。
从不信鬼神阴司报应的莫氏,听多了外面的胡言乱语,心中着实不耐烦了起来,掀开帘子道:“侯爷,侯爷!”
上官仲调转马头靠过来:“卿卿这是怎么了?”
莫氏说话的声音稳重中,带些许黏腻的撒娇之意:“家中还没来人呢?问问到底是怎么了?竟然闹出这些事情?”
上官仲也听见了那些话,面色却如常,听她如此问,淡淡一笑,安抚道:
“我大约知道会是怎么回事儿,卿卿不必想太多。”
“你呀,向来不信疼她,她如今是你亲侄女儿,”莫氏将亲侄女儿四字,念得很重,“便是多疼她些,又能如何呢?”
上官仲轻咳一声:“正因为是侄女儿,才要避嫌,不然那些小人的嘴,你也知道的。”
莫氏偷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