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生肘腋,祸起萧墙。君欲释疑,大云古洞。”赵志文搜索枯肠,穷尽智慧,浮想联翩,脑海里前前后后翻过了数十种设想,这些设想刚起头的时候,都生得堂堂正正,棱角分明,可渐次深入,便面目模糊,虚无缥缈,经不起推敲。
少时,分析得累了,倦了,赵志文顾不得一派庄主之尊,索性就在青石台阶上席地而坐。青石台阶坚硬如铁,寒冷似冰,赵志文坐卧其上,一点儿也不觉得扭捏,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绕了许多个弯子,翻了无数个坎坷,赵志文心中冷不丁冒出一句俗话:心痛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顺着这句话的意思,赵志文放开思路,纵横捭阖,往下寻思,越想越觉得掌握了要领,看见了曙光,找到了出口,破局在望。想到兴奋处,赵志文忍不住猛地拍了大腿一巴掌,自言自语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世上本无烦和恼,全是庸人自相扰”。
信笺上写得明明白白,君欲释疑,大云古洞。也就是说,那个写信的神秘人如果不是有意故弄玄虚,真相大白只在大云古洞之中,可自己偏生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舍近求远,缘木求鱼,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还差点画地为牢,走火入魔,端的是可叹可笑。
想明白了个中关节,看透了个中利害,胸有成竹,赵志文顿觉身心一清,失去的精气神又凭空回到了身体里,精神抖擞,气宇轩昂。真相近在咫尺,赵志文更不怠慢,嗖地一下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衣衫上沾染的尘土,再度向大云古洞走去。
大云古洞寂然无声,魏然耸立,洞内油灯明亮,彩妆辉煌。赵志文蹑手蹑脚走进洞中,东看看,西望望,想找出神秘人留下的线索,可寻来寻去,竟跟前番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找寻见一点儿有价值的线索。
赵志文心中又泛起了踟蹰,难道自己又搞错了方向?大云古洞内,除了多出来的一盘棋,其余的景也好物也罢,都还是自己初识时的模样,并无二致。
赵志文伫立在弥勒佛前,双手合十,一遍又一遍地虔诚祷告,希望弥勒佛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仗义执言,指点迷津,帮助他解开这个困扰自己心神的迷局。
赵志文祷告了无数遍,念得嘴巴都有些僵硬了,可是弥勒佛却依然故我,始终保持着沉默。沉默是金,沉默是权,沉默是威,赵志文平素里也喜欢沉默,因为沉默能带给人神秘,使人敬畏。但此时此刻,赵志文却十分讨厌沉默,尤其讨厌弥勒佛的沉默,他甚至冒出了一个大不敬的想法,弥勒佛之所以不开口说话,实际上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银样镴枪头,手底下功夫不够硬,又要保持神秘,保持权威,所以故弄玄虚。
赵志文停止祈祷,嘴角情不自禁地洋溢起了一缕轻蔑的冷笑。事到临头,谁也靠不住,还得靠自己,求人不如求己么。赵志文的脚步又移动了起来,弥勒佛,高宗像,武则天,观世音,记事碑,渐次映入眼帘。他一边踱着步,一边仔细瞧,双眼圆瞪似铜铃,一寸一寸地察看,好像用放大镜在浪里淘金。
大云古洞方丈之地,赵志文因为瞧得仔细,这一圈转悠下来,竟费去了小半个时辰,待到他重新转回到弥勒佛前,已然是精神萎顿,汗透重衣。
辗转之间,时光飞逝,又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遥遥射来,金光闪闪的,光彩夺目。夕阳照耀在山峰上,山峦像是披上了一层金属铠甲,美轮美奂;夕阳照耀在江面上,江面旋即变得波光粼粼,色彩斑斓;夕阳照耀在千佛上,佛像好似刚刚妆了金箔,雍容华贵。大云古洞的洞口朝着西山,夕阳的余晖越过山峰,见缝插针地照射进来,使得大云古洞蓬荜生辉,犹如仙境。
赵志文背对石洞口,面朝弥勒佛,夕阳的光辉好似一瓢金粉,洒在了佛像身上,也洒在了他的身上。佛像身着彩妆,金粉加身,更显得雍容华贵,高不可攀,宝相庄严,不可侵犯;赵志文穿着深色便装,金粉加身,光华顿失,仍是凡夫俗子一枚。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金光闪闪,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甚为壮观,煞是好看,赵志文尽管也深为其美而折腰,但心中并不快活,反而生出几缕迟暮之感,忧郁扰心。
前前后后在大云古洞中转悠了无数个圈圈,鞋底都快磨平了,终于什么也没发现,赵志文不禁有些懊丧,就待来个痛下决心,任凭天塌地陷,都且不管不顾,放任自流,随遇而安,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然而,就在这时,他双眼一跳,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斗室之中,除了凭空多出来一盘深奥的棋局,还有一处景致发生了变化。只不过这处变化伪装得太巧妙,太自然,以至于自己前前后后察看了许多遍,都没有发现这个近在眼前的玄机。
大云古洞,四方四正,弥勒佛是理所当然的中心。刚进洞时,赵志文也曾仔细查看过弥勒佛,但一眼望去,弥勒佛手持黄卷,宝相庄严,一切自然,并无出奇,也就没往下深究。然而,正是这个自然,让赵志文抓了半天瞎,伤了半日神。弥勒佛是匠人依着山势就地取材精雕细琢而成,他身上的一丝一线均是取材于石头,然而,此刻映入赵志文眼帘的黄卷却是一卷纸帛,并非石材,这就是出奇,这就是变化。
瞧破了玄机,赵志文心中旋即坦然,双膝并拢,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着弥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