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整整下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天空终于晴开。早晨的阳光静静地泻在瓦楞相间的屋顶上,散发着彻骨的寒气。院子里,半尺多厚的积雪,把高高低低的鸡架和狗窝都染成了白亮亮的一片。孙国栋早早地起来,他轻轻地推开房门,眼前一片冰雪世界,顿感豁然开朗,他一脚踏出门去,在雪地上踩出一溜深深的脚印。
夜里,他两次起来去马棚里,给票肥体壮的大白马喂足了草料,现在,它见主人站在门口,就用两只前腿不停地刨着地面,嘴里发出灰灰的声音,以示自己对他的友好。孙国栋知道它渴了,又返回到屋子里,提来一桶清水,給它饮了个痛快,然后从墙角里拾起了一把扫帚,到院子里面,慢悠悠地清理积雪去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胡同里突然热闹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后,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匆匆跑过门口,一股硝烟的气味顺风弥散过来,继而被冷风慌乱地卷走。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时常会飘出炖鸡和煮鱼的肉香味,与眼前的雪色融为一体,更显吉庆。丰收年景,村里的人理所当然地品尝自己的劳动所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尽的感慨。
院门开了,孙晓红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一道雪光映入眼帘,她马上眯起了眼睛。今天是除夕,妈妈催她去村里请客。 她站在门口看着无人清理的胡同走了出去。
胡同里的积雪成堆,高过半尺左右,每走一步都特别费劲。她蹒跚地走着,冰冷的寒风摔打在她的脸上,像挥之不去的往事,在心头隐隐作痛,也像恍惚不清的人情世故,在凛冽的霜雪中迷失了去向。
冰冷的寒风吹在她的脸上,像挥之不去的往事,在心头隐隐作痛。也像恍惚不清的人情世故,在凛冽的风中迷失了去向。
孙晓红顶风走出了胡同,一阵冷风吹过灰白相间的草垛,所有污秽的东西,都被席卷一空。
农村人过年,都要图个吉利。孙国栋扫完院子后,他把扫帚放回原处,站在院子里,抖了抖衣服上的雪尘,又默不作声地走进屋里,忙着拿起一瓶浆糊,把一沓事先准备好的春联,挂钱和福字,逐一在屋里屋外的门窗上贴了起来。即便哥哥嫂子不回来过年,他们家年年也这样过。
待一切打理完毕后,孙国栋又像往年一样,在屋檐下面的椽柱上,挂了两盏鲜艳的大红灯笼。这两盏灯是孙国栋特意从集市上买来的,而且每年他都要更换新的。接好拉线后,等到了晚上,他把电源一拉,这两盏红灯,带着十足的年味,把整个小院照得灯火通明,亮亮堂堂,似乎聚拢了一切好运,看着都觉得喜庆。
过年先上坟祭祖,孙国栋忙完之后,把大白马牵出了马棚,他套上马车,走出胡同,带着大伯父去坟地上坟,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屋子里面的人,还在忙得不可开交,做饭的做饭,切菜的切菜。爷爷则盘腿坐在炕梢闭目养神,奶奶一直跟妈妈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只有大伯母和她的小女儿,像看热闹一样,她们像陌生的天外来客一样,都瞅瞅,西望望,在袖手旁观。大家都在忙,也没人上前招呼她们。
姐姐和大姑姑正在里屋贴年画,在栩栩如生的年画上,两个神情夸张的大头娃娃,正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朝着屋中的每一个人嘟嘴卖萌,特别讨喜。
孙晓红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活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她回屋换了一件浅蓝色的小袄,慢慢走到里屋门口,她推开门见屋里异常热闹,自觉没趣,就静静地倚在门框上听了一会儿,她不想接近大伯父一家,就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和一言一行。
这些细小甚微的事情,大伯父好像并不在意,可能自认为腰包里有钱 走到那里,都被人惧让三分,不然大伯母也不会那么嚣张。这两天,除了上茅厕方便,大伯母好像从进门后就没有出过门,奶奶还帮忙刷锅洗碗呢,她就跟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还真把自己当贵宾了。
孙晓红目不转睛地看着大伯父一家虚伪的面孔,心中顿生厌烦。他们这些所谓的城里人,还真是能装,连回趟老家都得戴一套虚假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表里不一的事儿,看他们口无遮拦的样子,真是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孙晓红这样想着,她那双伶俐的目光变得冷漠起来:“不就是有几个钱吗?有啥了不起的,跑到农村来装,连亲兄弟都挤兑,算什么能耐,既然这样,还回来干嘛,谁也不认识谁更好,看把爸妈累得两条腿都遛直了!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看他们累死人也不搭一把的架势,替他们做了多少,也未必领情。”
哥哥也没有哥哥的样,嫂子也没有嫂子的样子,他们一家都不是善类,谁知道他们心里玩的什么猫腻儿。 孙晓红鄙夷不屑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近前。她想到妈妈还在厨房里干活,转身去了厨房。
晚饭后,堂叔堂婶没有回家,他们是妈妈请来的说客,堂婶特别能说,为了陪好大伯母,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两天了。他们看着电视,聊着家常,时不时还开点儿玩笑,总算没有冷场。
大伯父有钱,堂婶找机会巴结还巴结不上呢,现在正好溜须拍马,言语之间,她踩着妈妈的肩膀说妈妈是个没有文化的粗人,还说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一边炫耀家中富足的状况。没孩子显摆干净,没老人显摆孝心,孙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