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了以后,晨儿服侍安若轻艰难地换了就寝的半旧棉布中衣裤,洗净铅华,拆了发髻,如瀑的黑发散落至纤腰。
“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不来?”晨儿有点担心。
安若轻却丝毫不慌乱,走到床榻边沿,小心翼翼地卧下:“他会来的。”
晨儿问:“那,侧王妃现在就歇下么?会不会有些不敬。”
安若轻躺下,一阵舒适的感觉袭来,她微叹一声,合上双目说:“我都快累死了,还等他!帮我吹熄烛火,他来了就说我不知道他要来,就先睡了。”
过了没多久,元澈果然来了。
晨儿守在卧房门前,慌不迭地请罪道:“侧王妃不知王爷要来,因为伤口疼痛难忍,先行歇下了,奴婢这就把她叫起来。”
元澈作了个止住的手势,淡淡说:“不必了,侧王妃辛苦了。本王不打扰她歇息。”
便调头去了其他空着的厢房。
安若轻在里头,将门外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眼。嫁入王府才一日一夜,她却逼着自己跟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
脑子无时不刻不在飞快转动,算计着,拖着重伤的身体忍着钻心的痛楚为自己筹谋。
在昏黑的夜色之中,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收起所有嚣张的气焰,精密的算计,放任自己真实的感情任意流淌。
昨夜新婚之夜,众人散去,卧房里只剩下她和元澈。
洞房的红烛燃得喜庆,元澈却只是关切地询问了她的伤势,然后劝她早点歇息。
而他,和着衣躺在床上,中间与她隔着疏远的距离。
夜里的他缄默而冷漠,全然不似白日里对她的百般维护,百般照顾。
那时候,她就知道,他跟自己一样,也是背负着太多世俗的重担,不得不以假面目示人的一个人。
只有在黑夜的掩护下,她的冷漠,他的无情,才能尽情发挥。多好笑,一双新婚夫妇,洞房花烛之夜,各自冷着脸度过。
天一亮,那个表面美丽、干练、善良的她,那个英明、睿智、所向披靡的他,就要粉墨登场。
他对她是没有情意。然而,她对他呢?安若轻问自己。
纵然一直在回避,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自始至终就只留下了当年仙雾山遇到的那位酒仙。
那个不敢触及,不敢提起的名字,元渭。
前两个月,安太妃派来的人来到她家。乡亲们都说,这是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轻丫头命好,就是飞黄腾达的命。
父亲和母亲都是喜不自胜,轮番劝说她跟安太妃进宫。安太妃的血脉跟她家并不同根同枝,能被她看上确实是天大的福分。
因为安太妃暗中给父母吃了定心丸,此去不是作侍妾,甚至不是低位份的妾室,而是当侧王妃。
这便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成了氏族的大事。这个百年难遇的机会,可以让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光耀门楣,振兴氏族。
她没争辩,也没反对。在她心里有两个始终牵挂的人,一个是安若兰,一个是元渭。
这是一生一次的机会,可以到京城去,找回安若兰,或许可以再见元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