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位于广南东路南雄境内的官道,由此继续向北,就可以通过梅关进入大宋的江南西路,如果转而往南,再经过韶州(韶关),则可以直达广州。
也正因为离梅关并不太远,地形上颇有起伏,所以这段官道其实已经是绵延的山路。
官道在官府的主持下,不久前曾重新进行了整修。除了路面修得更平整,尽力被拓宽,边上种植了一些树木,部分路段甚至还被取直。
对于修路,百姓从来就没有排斥过,因为它能够给每个人都带来便利,何况还是官府在出钱。
有路的地方就不会没有行人,有行人的地方就不会没有生意。脑子稍微活泛点的,即使是路还没有修好,就已经从中看到了的商机。于是当道路刚刚整修完,在它的两旁合适的地方,有人就开始搭建供行人歇脚的凉棚。
凉棚虽然很简陋,但在里面可以向歇脚的行人出售茶水、地里出产的时令新鲜瓜果等等,虽然这样的生意并不是很大,可换来的铜钱,对于普通的人家来说,仍不失为一种家用的补贴。
若在太平的岁月里,路上的行人有很多,运气好的凉棚主人,偶尔也不是不能从更多歇脚的行人那里、得到在他看来“不菲”的收入。
比如今日的这个凉棚里,就迎来一伙贩盐的常客。
盐贩是近年来官道上颇为引人注目的一个群体。随着朝廷新盐政的实施,这些过去行着偷偷摸摸勾当之人,仿佛一夜之间全从各地冒了出来,从此大模大样地穿行在官道上。
朝廷究竟为何改弦更张了,守着凉棚的黄老汉对此是不会关心的,他所看到的,只是路上行人更多了,凉棚里的生意也变得更好了,那就行了。至于其它的,是朝廷里的老爷们需要操心的事。
黄老汉其实也知道,贩盐是个苦力的活,这伙人里面被称为孙老大的人,之所以每次选择在他的凉棚里歇脚,也不过就是前面还有相当一段山路,需要在此先让众人蓄点体力再通过。
太阳仍高高地挂在天空上,轻拂的暖风下,盐贩们或爬在桌上、或靠在竹椅上小睡。
黄老汉看了看他们,轻手轻脚地捧着茶壶在孙老大面前的茶碗里注入了新的茶水。只不过他的茶水还没有进入茶碗,那个看似睡着的孙老大已经睁开了眼睛。
黄老汉的脸上露出了略有歉意、又带有讨好的笑容:“孙头,您再来点茶水。”
孙老大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又靠到了竹椅上。但这次他闭上眼睛没多久,却猛然坐直了身躯,不仅如此,他还推醒了边上的另一个人。那个人在竖起耳朵后,很快就轻声说道:“应当是军中传信的驿马。”
孙老大点了点头,只不过脸上依旧有着一丝疑惑。
“嗯。只是驿马怎么会那么多?”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们的猜测,远处传来了一阵隐约可闻、清脆悦耳的声音,紧接着这个声音越来越响,并且在这个声音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声音响起,那是马蹄踏落地面的隆隆声。
此时所有的盐贩都醒了过来,更站起了身躯。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已经出现了一队骑兵,正沿着官道,风驰电掣般向他们这里奔来。
这是一小队仅有九人的轻甲骑兵,令人侧目的是,他们的坐骑脖子下面均悬挂着一对铜铃,故此在奔驰中会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使得人们即使是在远处,也能够知道他们的到来。而这已足以证实这队骑兵是传递军情的军中信使。
盐贩们当然知道朝廷的规矩:官道之上,无论何时,也无论是何人,遇到军中信使,均需闻铃让道,不得有丝毫阻碍,违者以耽搁军情惩处。
但众盐贩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因为他们的货物在歇脚时就已放置在路旁,并不存在什么对道路的阻碍。他们之所以立起身,只是出于过去一种保持某种警惕的习惯。
就在数年之前,贩盐仍是一个冒险的营生,凡做这一行的,都免不了会养成一些敏锐的直觉。也只有这样,盐贩们才能躲避官府随时随地的抓捕。否则很容易被官府抓住去坐牢、甚至丢失性命。
轻骑迅接近,甚至这些骑兵的眉目也已能让众盐贩所看清。
这些骑兵全是年轻人,为的顶多二十刚出头,他嘴唇上的绒毛仍隐约可见。只是这些年轻的骑兵实在是有点傲慢,在经过凉棚时,仅仅是瞟了众人一眼,随即就像风一般掠过。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盐贩之中已经有人不安地说道:“军中传信,一般也就两、三个人,这次竟然那么多,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孙老大点了点头,却又笑了笑:“应当不会是什么坏事,你没见他们的神情一点也不慌张?”
括黄老汉在内的所有人,突然都觉得心里面松了口气,七嘴八舌的议论顿时响起。
“不会是又打赢了吧?”
“肯定是又赢了,这些年咱就没听说朝廷输过。”
“哪是,你瞧那帮小子眼睛长到额角上的样。”
“哈,老四,听你那不服气的意思,莫非也想去当贼配军?”
“你还别提,老子当初真就去了,结果偏说咱年龄过了,不行。奶奶的,否则咱何必干这贩盐的苦差事。”
“行了,你就别再吹了。依俺看,只要赢了就好,咱们以后不仅可以贩更多的盐,还能把盐贩到更远的地方去。到哪不是挣钱?”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孙老大的脸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