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摸到姬凉夜稳健的脉,君卿若才稍稍放心了些。只是这一把嶙峋的骨,仿若大风一刮就能吹跑似的。
还是让人忍不住担忧。
“没事。”姬凉夜收回了自己的手腕,指尖有意无意地在竹中剑柄上摩挲着,似乎这样能让他的心绪更稳一些。
“没事什么没事,修为好就是全部了么?”君卿若鼓着眼睛瞪他,意识到这厮现在是看不到她的眼神的,瞪了也白费力气。
她只能收回目光来,低声说道,“我修为也很好啊,但以前身体弱的时候,一样要死要活的。”
察觉到君卿若话语里的关切,姬凉夜一直波澜不惊得近乎面无表情的脸上,似是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眼里一片空茫,并无笑意,他淡声说道,“过了。”
“过了?”卿若不解。
“已经要死要活过了,所以现在半死不活的。不算活着,也不算死了。”姬凉夜低低说道。
君卿若不忍,一手抓着临渊的手,目光里带着询问之意,毕竟恐怕也就临渊清楚姬凉夜修的路子会经受怎样的煎熬了。
临渊不答,只朝姬凉夜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直接问他。
“凉夜……”君卿若咬了咬唇瓣,认真问道,“你和我说实话,你究竟怎么样了,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姬凉夜沉默了几秒,眼帘垂了下去,遮住满目哀凉,“熬过来的。”
他抿着唇,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熬。也不太想活,也不太敢死。”
临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炼体了多久?”
姬凉夜:“一个月。”
临渊再问:“淬骨呢?”
姬凉夜抿唇片刻,答道,“一个月。”
临渊点了点头,“那的确,是生不如死。”
姬凉夜苦笑了一声,没说话。
君卿若知道,就临渊的概念而言,他都能说是生不如死的事情,那不用想,肯定比生不如死更煎熬。
光是炼体和淬骨加起来就是两个月,两个月里的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折磨,也就难怪会瘦成这样,也难怪眼神会这般沧桑。
她看着姬凉夜那一身骨头,轻轻握着他的手,“等解决完皇都的事情,我就进通灵塔,你随我进去。”
听到通灵塔三个字,姬凉夜浑身不受控制地震了一下。
他空洞的眸里,目光似是有些惶惶,手指轻轻瑟缩了起来。
“我……这个样子,进塔么?”姬凉夜讷讷问了一句。
“你什么样子!”君卿若看向他,“你还没成魔呢!”
“快了。”
姬凉夜转过头看向她,目光似乎有了些许焦点,又似乎并没有,只是眸中的猩红之色逐渐有些泛了上来。
“我并没成功。”姬凉夜摇了摇头,“师父说,迈不过去,不死即成魔,我没成功,我没迈过去,所以只是没死罢了。”
姬凉夜自己心中清楚,他连那人的名字都听不了,连通灵塔三个字都听不了。
一听就按捺不住浑身翻涌的杀气。
“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怪物。”姬凉夜的手指瑟缩着,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塔……我不去了。”
“你就是成了魔!江雅儒都能将从地狱里拉出来再为人!”
君卿若有些没控制住,声音急切了些。
却见在听到江雅儒名字的时候,姬凉夜瞳孔一缩。
他喉咙里低低一声闷哼,肩膀缩了起来。
本来就苍白得透明,皮肤下的血管都看得清楚,此刻青筋迸着。
姬凉夜抬手捂住了口鼻,眼睛里表情里都是痛苦,掌心里是鲜血。
临渊按住了君卿若的肩膀,摇了摇头,“别逼他。”
他心念成魔。不要逼他比较好。
好一会儿,姬凉夜才渐渐缓了过来,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在丹霞谷,我痛得快死的时候,真的不想撑下去了,我知道我只要放弃,就能一了百了得到解脱,但我还是咬牙撑了过来。然后我知道,我只能给这么多了,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他……如果想要我,他得自己走过来,我太累了。”
姬凉夜嘴唇轻轻嗫嚅着,“我走不动了。”
君卿若没说话,看着姬凉夜脱胎换骨的样子,是人都能想象他承受的远比他说出口的要更多。在他口中,那只是‘历经折磨’四个字就能带过去的三个月。
只是炼体一个月淬骨一个月,两句话的事情罢了。
但是在那整整三个月里,他每一分每一秒都经受的折磨,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姬凉夜那么瘦,此刻身上一身暗色的红衣,衣料是垂坠柔顺的那种,贴着他单薄的骨肉,背后胛骨突兀,在背上犹如嶙峋的刃。
又像是失了羽没了皮肉,只剩下一个骨架子的翅膀,他已经飞不动了。
“那不去了。”君卿若伸手搭在姬凉夜的肩膀上,“不去了。让他自己来,你不去了。”
君卿若都不知道自己为何都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热,大概是因为,自己太幸福了,自己的幸福就在最近的地方。
再看着凉夜的备受折磨生不如死,就会觉得,格外难受。
姬凉夜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对付青霜殿,也会对付易水寒,我会把那些……想要绑着他的锁链,都斩断。但我走不动了,他得自己走过来。通灵塔,我不去了。”
“好。那不去了。”
君卿若有些心惊,看着姬凉夜眼眸里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