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拆迁地儿的对门商业街勉强在拆迁办桌上多活了一局, 顾咕带着苏天穿过马路, 顺着商业街走到拐角。
‘陈氏小面’招牌冒着一层油腻,绿色蓝色塑料独凳像散落的积木, 顾咕看着桌上塑封的菜单,安静的坐着不显半分突兀。
“你吃什么?”
“随便,和你一样。”
顾咕没点,把菜单往他面前推, “我和你一样。”
她重新把选择题还会给苏天。
这时正,戴着红领巾的两个小男孩儿走进来,“叔叔,我们要两碗小面。”
“好嘞,里面随便坐。”
小男生吐着舌头, 肩带,像个掉了壳的蜗牛。
他们明显认出了顾咕,在顾咕桌前停了一会儿,毫不避讳的打量她。
一种很奇怪的目光。
好像在看一个非常奇怪的大人。
顾咕弯唇朝他们露出善意的笑。
小孩儿对视一眼,没和她说话,爬上半人高的塑料凳坐下,拿出手机玩游戏。
顾咕回头见苏天停在小孩儿身上的目光,边擦桌子, “这附近有个农民工小学,到放学时间了。”
苏天勉强提起来的兴致没了。
人类在上个世纪找到比海王星更遥远的行星, 欢呼鼓舞又视若珍宝的给它命名, 将它印在教科书里以展示人类智慧, 由于错误估算了它的质量,科学家认为它不满足行星的定义,又毫不留情将它遗弃。
它辉煌的时候大家恨不得传颂得人人皆知,它名不副实的时候恨不得在宇宙划出分明三八线。
顾咕就像极了被太阳系九大行星除名的冥王星。
苏天:“喂,顾咕,你真的有心情吃饭?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边吃边说。”顾咕抬头,眼睛美得浑,没有一点尖锐的轮廓,“苏天,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阳光穿过热气儿,照亮蒸汽的边缘,透出岁月静好的美。
顾咕的声音很平很稳,就像是在说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故事。
“我小时候的确有过精神问题,所以才被抛弃,唐哲知道了,他试图用这件事威胁我,我知道他那些不干净的事儿,所以想抓个尾巴来自保,唐哲不想被他爸知道吸毒的事,我不想被人知道精神问题的事,我们可以交换。”
苏天正要说话,陈勤电话打进来。
他盯着顾咕看,伸手按了接听。
陈勤惴惴不安的捉着手机,看了眼庄小梅,咽了下唾沫,“苏苏天,那个,我要不要我带你去找顾咕姐啊?”
苏天看着鼓泡发胀的墙角:“你知道她在哪儿?”
“嗯,她就在家。”
苏天扯着唇笑了声,把扬声器打开,往桌子中间一搁,“顾咕,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为什么你经纪人不知道你在哪儿?”
陈勤大惊失色,“你找到顾咕姐了吗?她在哪儿!?我一直没见着她,特别担心,我还没有说对不起顾咕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顾咕抿了抿唇,用纸巾擦了擦唇角,挂了电话,“下次不要不经允许开免提。”
苏天想着陈勤那缩着肩红着眼,可怜兮兮的样子,难得大发慈悲起了点善心,“她也是担心你才报警的。”
顾咕抿了一口劣质茶水,情绪被同化得有几分尖锐,“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她当经纪人吗?”
苏天心尖一颤,像是见到了极其了不起的东西——那是隐在完美面具下近乎赤/裸的灵魂。
她并不关心苏天的回答,自问自答:“因为她足够听话,我说一就是一,我说二就是二。”
“就算她不清楚始末,但也应该好好记住我说的注意事项,我明明说过不许报警。”顾咕压了压眸,笑容有种撕破脸面的奇迹般的快感,“关心在乎爱护的名义都能说得通,但是在这个圈子,蠢就是原罪。”
苏天一直觉得人的长大是需要不停经历,在积累经验中逐渐成熟,但是就是顾咕话音落的一瞬间,苏天觉得他好像跃过了躁动莽撞的二十岁,一瞬间就成熟了。
顾咕笑意微微一敛,丝毫没有违和感的转成温和可亲。
苏天:“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再做三个月义工,然后去山区支教。”
“ ”苏天被意料之外的答案梗了一下,停顿了好一会儿,“你不复出吗?我能帮你。”
“暂时不,现在时机不合适。”顾咕放下筷子,“你吃好了吗?”
“好了。”
“那走吧。”顾咕付了钱,十指交叉搁在身后,脚步略大,像动画里走路重心靠后的主人公。
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中长裤,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像是十八岁的青春无敌美少女。
两个人并肩,把阳光暂时借来用,让嫩芽暂时压弯枝头来装点,试图把路暂时变得可以无限拉长拉远。
两个人没有戴帽子不遮口罩,一个即将被日新月异的世界淘汰的明星,一个被灌输着精忠报国远大志向的男孩儿在这片老龄化人群集中的商业区第一次享受真正的自由。
顾咕走在公交车站停下,侧头看向并肩的苏天,“我要回去了,你就在这里坐公交吧,这附近不太方便打车。”
苏天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那我明天来陪你吃饭。”
顾咕弯了弯唇,没答应没拒绝。
她踩着斑马线,和拄着拐杖的老爷爷一起过了马路。
顾咕穿马路的时候会先看左边,走路的时候会先抬左脚,路过超市的时候会习惯性的看一眼冷饮柜,然后的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