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南方小镇越来越远了,那琼楼玉宇,歌台角屋,随着雾霭的下沉,渐渐隐于喧嚣尘世,前方是一条被万人踩出印痕的泥泞小道,路通竹林,那里才是真正四方云集之地。
如今,竹林外关于天外妖宗和宁轻狂的交谈被人津津乐道,流传极快,就连行路之时苏贤都略闻一二。
“原来那人叫宁轻狂。”苏贤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待走到竹林外时,两人的交谈内容他也尽数知晓,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丝毫没有因为那妖宗是一位苏家人而感到庆幸。
这种不安的源头苏贤思忖良久都捕捉不到,最终放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竹林外,这是苏贤第二次到来,却抱着与第一次截然不同的心境。
苏贤幽深的目光望向了黑色夜空,这四阶阵法仿似遮天夜幕,黑气缭绕,宛若凶兽的爪牙,终日笼罩着梦翼竹林,让外人无法窥得其中景象,凝神细望更是会如坠深渊,依稀见一两颗黯淡的星辰,跟光明的外界有隔世之差。
“公子,听闻这几天里,陆陆续续有数百名修炼者进入,却都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小女子仅是凡人之躯,抵不住杀阵之威,但我也有真识之瞳,可洞破幻阵和迷阵。此去凶险,小女子自知是绝路,只求为公子供一份绵薄之力,纵然赴汤蹈火,亦然万死不辞。”
“这几日我已念头通达,我一人的自由是小,父母亡命之仇为大。若竺怜葬身其中,还望公子能替我了却心中遗愿,小女子在泉下定感激不尽。”
竹林外,望着茫茫虚无,竺怜脚下还有些踯躅,那是对死亡应有的恐惧,可她那纤弱的身子里却藏有视死如归的大勇之识,神念传音平平淡淡,苏贤仍听得出其中的决断,似一剑斩断纷扰,舍身忘我。
闻言,苏贤平静地望着竺怜一眼,微微一笑,笑容中包含着太多重意思,平和回道:“放心,有我在,足以帮你挡下杀阵。至于剩下的幻阵、困阵和迷阵的重担,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竺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起涌的浪潮,那张秀气的俏脸上充满了坚定之色。
“毋需想太多,你终会解脱。”
苏贤微微一笑,居然破天荒地拍了拍竺怜的肩膀,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竺怜有肢体接触,一触及分,苏贤敛起了笑,脚下似龙行虎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一脸平静地走进了梦翼竹林中。
竺怜紧随其后。
“糟了,他们居然进去了。”
“切莫急躁。你等在这观望,我回去禀报。”
这事已经脱离了竺家的掌控,他们谁料想得到,竺怜区区凡人之躯,脆弱如纸,经不起一点风浪,竟敢这般踏入无数人望而生畏的地界。
而就在苏贤跨入梦翼竹林的那一刻,他眼前一暗,视线被剥夺,也就在一眨眼后,一片崭新的天地暴露在苏贤眼前。
星空静谧,背景一片漆黑,灿烂星辰如萤火般闪烁,如一幕沙画,手中捧沙滑落,暗沙倾泻而下,汇成一条条璀璨的银河。
苏贤站在整片天地的最中央,脚踏星空,周天寰宇似乎都在为他而转动,烁烁之芒缭绕,千转不穷。
下一刻,竺怜的身影出现在了苏贤的身边,周遭光芒更盛。
竺怜一脸迷茫,幽瞳睁开,真识之瞳瞬间开启,但整片天地竟没一丝变换,可在竺怜神念的感知里,每一颗星辰都像一只沧桑的眼眸,眨动、凝视、蕴藏玄奥,令人心底发毛。
仰望耿耿星河,俯瞰浩瀚虚无。
“这是什么阵法?”竺怜体内泛起一股寒意,感受着光芒依星轨之道呼啸而过,一种古老尊贵的可怕之术正绽放光华,自己在这种力量的照耀下,仿佛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此阵在窥视本心,推衍天命。
苏贤脸庞平静,眼映繁星,一身修长黑袍似隐于黑暗,随即脚尖轻挪,目光游弋,转了一圈后,才抬目望向头顶,紧紧凝望着这片深邃星空,冷冽道:“四阶,天命大衍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