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狄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就是这样教你逼供她的?”
男人的声音不威自怒,狱卒忙跪下求饶:
“属下错了!狄大人不计小人过!只是……这女人一个字也不说,属下…属下也是被逼无奈啊……”
“呵,倒是个烈女!”我听见男人的嘲讽。“退下罢。”
狱卒走后,整个地牢陷入了寂静之中,我眼皮渐渐沉重,隐隐约约听见男人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直到他一盆冰冷的水朝我浇来,我整个人从上到下湿了个遍,狼狈之余同时也清醒了不少。
我微微抬眸,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因为许久未说过话,声音有些沙哑。
“有劳大人了。”
“你知我是来救你的?”
他笑。
“如果不是大人那盆冷水,我便成了历史上牢狱中第一个渴死的囚犯了,咳咳……”
说着,我自嘲般笑了笑,又引来一阵咳嗽。
“大人今日所来,定是有什么事吧?”
“不错。”他赞许地微笑道,“留你一命,还有用处。”
狄仁杰走至我面前,微微俯身,也不计较我浑身的血迹,他伸出手拨开我的头发,没了头发的遮挡,我努力睁开眼睛,与他对视。
他伸出手指擦了***角的血迹,因为血迹早已凝固干涸,他又加重了些许力气,我吃痛地蹙了蹙眉。
他却笑了,我的眉头锁得愈发紧。
狄仁杰这个人,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知道他是一个深藏不露且危险至极的人。
良久,我听见他问:
“听说你是崤山的大弟子?”
我睫毛轻颤了下,他更加满意了。
“认识李白吗?”
我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突然笑出了声,仿佛觉得自己看出了我故作的波澜不惊,他转移了话题:
“还有,我要与你道一声恭喜了,今后,你不用再受牢狱之灾了。”他顿了顿,“陛下要见你。”
狄仁杰的嘴巴一张一合,我却全然没了听下去的yù_wàng。
流光易把人抛,时隔五年,从我十六嫁进李员外家,从我十八入宫那年起,本以为早已相忘于江湖。
李白这个名字。
却再一次出现在我耳边,令我我平静如湖面的心绪再次被扰乱。
……
十五年前,初入崤山,我还未满六岁,师父看着我右脸上的朱红印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怜惜地拉过我的手,带我走进崤山的大殿。
“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于是,“家”这个词,在我心中重新被定义。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上官婉儿。”
“婉儿,是个好名字,为师便唤你阿婉罢。”
于是,我成了师父的第一个弟子,也是崤山的第一个弟子。
初见李白时,我已十岁,五年的时间,我已被师父宠惯得不成样子,师父从不逼我练武,我亦不喜练武。只里,用五年的时间饱读经书,题词赋诗,烹茶煮酒,岁月静好,玉宇琼楼中,忘却世间烦恼,偷得浮生半日闲。
加之有小六小七的服侍,我养尊处优过得活像个公主。
潜心诗书后,已在此颇具造诣,两耳不闻窗外事,殊不知自己也快成了书呆子,井底之蛙。
但我那时不以为意,我只是觉得练武无益,直到我遇见了李白这个在武功天赋异禀而且在诗书上不亚于我的怪物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那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师父正在大殿讲学,我破天荒,端着煮好的碧潭飘雪走了进去。
室内有一瞬的安静,等我想要退出的时候,为时已晚,殿下那一百多号弟子们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来,那日我未戴斗笠,因为我不知道大殿怎会有这么多人,都穿着白衣,如同双生,他们先是看见了我的脸,一些师弟开始哄堂大笑,有的师妹因为害怕,竟尖叫着捂住眼睛。
“哪里来的婢女啊?怎生得如此好笑?”
“师兄她右脸上的疤长得好丑啊!”
我端着滚烫的茶后退了几步,溅出的茶水烫红了我的手腕。
微微抬眸,我于众多弟子间一眼就望到了他,只因他是那么多人中唯一没有笑的,就像是我为了想要印证什么似的,任凭嘲笑声的接踵而至,我迟迟未挪动半分他亦在人声嘈杂中旁若无人地埋首经书,直到他终于抬起头,看见了我,然后眼底闪过的惊异被我看在了眼里。
我挥手直接将茶甩到了地面上,茶水洇湿了地面,一室茶香,我破门而出,留了一室的弟子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听闻那日师父大发雷霆,罚了当日的百位弟子清洗瑶池,还勒令五日不许吃饭。
我知师父是为了我,但经过那件事后,我便郁郁寡欢,以前我从来不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自卑,正是因为自己有这个骇人的印记,我丑得野豺狗不吃我,养父母欲要把我卖到青楼鸨母不要我……
我甚至还因为自己有这个印记而感到庆幸。
可那日之后,我开始整日戴着斗笠,吃饭睡觉也不拿下来,再也不照铜镜。
两年的时间,我再也没去过大殿,也没再见过李白,有日我心情不好,独自一人去了崤山的后院,后院因为偏僻,没有多少人知道,可这里生长了爬满整个架子的紫藤花和高可入云的歪脖子树,每到春末夏始,满眼的淡紫如雾,煞是好看,于是这里便成了我的秘密乐园。
可我却看见了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