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吧!”
闯塌天猛地扑上!
他的所有感觉都集中那锋利的刀刃上,渴望着那刺入血肉的柔软触感。
呲!刀刃划到了什么,那细微的阻隔感从手指上传来,让他欣喜若狂!
死吧!去死吧!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刀刃刺破了那层若有若无的阻碍,却又如同陷入了棉花一般空若无物,他再也控制不住平衡,双手在身前胡乱地挥舞着,想去抓住什么,却只感到骇人的炙热。
在下一瞬间,他扑入了沸腾的火焰。
“啊!啊!啊!啊——”
他尖叫着,在赤红的火海中翻滚,红黄的火焰贪婪地舔上了他的衣衫和皮肉,在嗞嗞的崩裂声中将他的皮肤烧灼出细密的油泡。
惨叫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烈火融化了血肉,也烤干了声带。闯塌天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他的动作依然又持续了一小会儿,四肢抽搐着来回微微摆动,让人疑惑到底是肌肉烤焦前无意识的抽动,还是熊熊火光给人的错觉。
终于,闯塌天再也不见动弹。
有了这丰富油料的滋养,火焰瞬间壮大了数倍,像是饱餐了一顿的巨兽,猛地人立起来,昂着头在炙热的空气中喷吐着毒信。
四喜伫立在火堆旁,火焰腾起的强光充斥着整个大殿,却单单无法绕过他的身体,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宛如巨人。
他静静看着火焰,炙热的风猛地冲撞在他脸上、身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是的,这么多年的穿越之旅给了他常人无法想象的经历。
穿越团立足未稳之时,为了抵抗明军的围剿,他举起过枪。
穿越团打恶霸争取民心时,为了配合主攻队的战术,他扬起过刀。
被分配到县里开展工作,为了教训那些个恃强凌弱的恶少,他甚至曾将“单打一”(注:抗日战争时期人民武装普遍装备的一种简易手枪,只能装填一发子弹,发射后需要长时间再次装填。穿越团在海南站稳脚跟后,为了尽快补充武备,曾大量仿制。)死死顶在某个杂碎的额头上,丝毫不惧身后众人可能的围攻。
但他没杀过人,最起码没有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因自己的暴力死去,即使那条命臭不可闻理应千刀万剐。
想杀人,和杀人,是不一样的。
他静静站在那里,体会着肠胃的绞动和反胃的冲动。他的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被打碎了,那里面有某种让他有点熟悉却又似乎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喷涌而出,和自己融于一体,让他在一瞬间对自己都有些陌生起来。
我是谁?
如果说之前的我是我,那现在的我又是谁?
……
狗剩已经醒来,他抬起头,和三丫一起看向四喜,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喏喏无语。
烈火、热浪、死尸被烤焦的臭气,还有如天神下凡般的四喜。
四喜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脸,他那透过棉絮纷飞的衣襟犹在滴血的胸膛,都被火焰炙烤得一片血红,他来到狗剩和三丫跟前,给他们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三人互相看着对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哐!”一声巨响,深夜的狂风终于吹开了大殿上早已腐朽的窗棂。狂风大作,整个大殿瞬间被怒吼的寒风填满,火焰欢呼起来,狂舞着,喷吐出无数细密的火星,燃着了干透的廊柱。
一时间,这半塌的大殿便如浸满了灯油的麻布般,瞬间燃成火海。
“快走!”四喜一把拽起狗剩和三丫,拉着他们跑向门口。待把他们推出殿门,又只身冲回殿内。
“喜子哥!快回来!”三丫和狗剩焦急地看着四喜冲回至火堆旁,扑倒在地,用手在地上挖出浅坑,从坑底扒拉出一个小包,转身跑向殿门。
“小心!”三丫惊叫道,一根早已失去了支撑作用的木柱被火烧断,带着满身的火焰,砸向四喜的身体。
四喜猛地一跃,轰然巨响中,木柱摔断在四喜身后,迸出无数火花。
四喜双手撑起身体,正要爬起身,面前寒光一闪,定睛看去,却是闯塌天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跌落到地上,正在眼前。
四喜一把抓起匕首,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扑进狗剩和三丫怀中,三人滚做一团,摔倒在门外的雪地上。
与之同时,轰的一声巨响,殿门梁被火烧透,整个倒下,彻底封死了殿门。
侧殿有火把晃动,伴随着汉子慌乱的叫喊声,侧殿的手下们已被惊动了。
“快跑!”四喜喝道。
三人伏低身体,加快脚步,消失在狂风呼啸的雪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