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都动弹不得。
他闻到一股久违的医院消毒水和被单散发的味道，试着动了动右手，还是没有丝毫知觉，好像已经离体而去一般。他的左眼被蒙起来，只有右眼能勉强转动，肿胀的眼眶遮蔽了视野，柯文只能望见独立病房干净的天花板。
“这算是得救了吗？”
柯文闭上眼，舒了一口气。
门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醒了吗？”
柯文没说话。
李初走到他床边：“你倒在古玩铺的门口，险些冻死。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三天，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但是羁绊条款始终没有解除……”他的声音顿了顿，“还有，多谢你救了我，然后我俩扯平了。”
柯文眨了眨眼。
“你右手小指和无名指保不住了，身体里打进去七颗钢钉，还发现了几条钢丝没给你取出来，我想可能一后会有用。你流失了两品脱的血，骨头断了数根，非常幸运的，几处枪伤都没有伤到动脉。另外，电击和殴打的伤痕也都处理了。”李初说完，沉吟了一会突然问。
“……你知道你自己是原发性脑癌吗？”
“早就知道了。”
柯文回答。
李初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没法手术吗？”
“恶性的，错过最佳治疗时期了。”
柯文答的随意，李初却心情微微一沉，他拿起自己带的保温杯喝了口茶水道：“你从哪来的，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柯文斜睨他：“中俄边境，一处冷的要命的小村庄。先是有个疯女人想让我告诉她夏至对雪国的布置，然后又突然出来一个更疯的女人想要我的命。好不容易找到以前的合作伙伴，勉强捡了一条命回来。你应该知道我姓尼古拉耶维奇吧？”
李初呛了一下：“什么围棋？”
“hnkoлaeвnч，你不懂俄语吧？”
“懂倒是……你不是华人？”
“我是间谍，你先别这么看我……我是雪国驻华北境分区负责人好吗？”
李初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就你？”
柯文如果能动的话早就扭断他的脖子了，但现在他只能瞪大眼睛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你继续。”
“……我父亲是俄国军官，母亲是到俄国教英语的华人。我替雪国干了十多年，在华国呆了二十年，几乎都不记得故乡是什么样了。”柯文淡淡道，“或者说，这里已经变成了我的故乡。我卧底的第五年，在一次常规检查中发现我罹患精神分裂，并被诊断为第二轴人格障碍。当时我在两边都干得不错，所以接受了为期两年的心理治疗。这之后，我被中方策反，成为双面间谍。”
李初拿着保温杯的手，微微一动。
柯文的长相偏向华裔，鼻梁较高，但眼眶不深，只是皮肤较白，眼球也泛着淡蓝色。他身高一米八几，骨架匀称，除了能看出有点混血的身材，几乎想不到他有二分之一的雪国血统。
“谁送你来的，以前的老部下？”
“……不是，只是一个常年潜伏在南方的法裔间谍。”
李初把保温杯扭起来，锁上：“你们利益相关？”
“对，因为我答应把‘长城’给他。”
“……‘长城’？”
李初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柯文看看他，挑起右眉，用播音腔道：“随着时代发展，南方变成了世界级的经济重地，无数淘金者、投机者、商业间谍纷纷汇集，但在以前的国家中无往不利的手段，现在却格外寸步难行，因为有一个人把南方经营的铁桶一般，水泼不进。”他放缓语速，深吸口气，“他阻挡了无数间谍和特工渗透这个国家，让他们无功而返，甚至永远长眠于此，处于对这个人的敬畏和恨意，他们叫他……
“李初。”
砰！
无数斑斓的虹光泼洒向病房内。
那是在天光下碎成玻璃碴的窗户。
李初来不及反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枚炙热的子弹带着致命的螺旋纹，击碎整面窗户，慢镜头似的飞来。
而在子弹尾迹笔直指向的高楼上，有一位浅栗色头发的中年人，偏头沉声对嵌在耳中的通讯器道：“长城已被攻破，重复……”
长城已被攻破！
一枚子弹能做到什么？
刺客几乎已经能看到整个南方格局，土崩瓦解。
但瞄准镜中，他再度确认的时候，却看到毫发无伤的李初、躺在病床上的柯文和大口径子弹留在墙上的漆黑弹痕。
我……打偏了？
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但还是下意识的拉枪栓退弹，半自动步枪再度瞄向房间内目标代号“长城”的李初。
而“长城”……
不见了。
李初在枪响那刻便一个翻身趴到床下，刚巧浑身是伤的柯文也艰难的翻身下去，两人并肩趴在床底，面面相觑。
柯文本以为李初会揍他两下，反正自己皮糙肉厚还嗑着吗啡，让他泄两下私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李初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柯文大奇：“老李，你就一点都不动气？”
“为什么动气？”李初眼神有些淡漠，“我家亲兄弟远比你下手黑，这一点刺杀毛毛雨。更何况，我不讨厌你这样的人。”李初看了柯文一眼，“兴起而至，败兴而归，不顾后果，没有底线。你要杀我也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拿我当白痴耍，或者拿一点可怜的交情测试我的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