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羿看着顾雁飞眸中水光闪烁又别过头不愿多谈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是心软了。顾雁飞虽然看起来一直是一副坚强模样,实则心软无比,女人的天性就是感性容易被打动,不枉费他翻箱倒柜把这件当初穿过的衣服翻了出来穿上——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年将这一件已经旧了的衣服留下来,是否存着以后会用到的心思。心机深沉的人所做的某些事是潜意识的,而他们确定自己没错,这叫,物尽其用。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跨过门槛,走到顾雁飞身边去,喉结上下滑动两下,还是没有出声,他从府里的婆子那里听到了王夫人来闹的始末,或者说,是听到了顾雁飞想让他听到的始末。现在的楚羿已经对是王明珠算计了他这件事深信不疑,他看着顾雁飞精致的侧脸弧度,陷入了沉思。
倒是顾雁飞先开了口,她目光也未抬,声调也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楚羿先入为主,停在楚羿耳朵里,是藏不住的委屈:“这件衣服……王爷怎么还留着,已经旧了,花样也不时兴了,穿出去容易招人话柄,还是莫要在穿了。”
“新衣虽好,总不如旧衣舒服。”楚羿沉思良久,还是这样开了口。他听得出顾雁飞将自己暗喻为这件旧衣的心思,想想昨日“新衣”王明珠的那一番嘴脸,甚至让他有些反胃,纵是从来都没喜欢过的顾雁飞,看着也让人心生怜惜,他想了想,继续补上一句,“我看见这件衣服,就会想起你,想起我们初遇的那一日……”
顾雁飞在心中冷冷的嘲了一声,被楚羿这样煽情的戏码搞得也有些反胃,刚刚吃完东西让她觉得不怎么舒服,脸色也有两分难看,看在别人眼里,便是平添了两分怜惜,她只浅浅应了一声,不想回楚羿的这一句话,便沉默下去。
可是这一点儿沉默一点儿都没打击到楚羿想要拉着顾雁飞追忆往事的心情,他深知现在正是打动顾雁飞的好时候,便继续说下去:“那些山匪作乱江北许久,我受父皇之命,领兵而去剿匪,在山下谋划了不少日子,偏偏在我们要上山的那一日,你在归家途中被山匪掳了去。”
他的神情里渐渐染上怀念:“我记得那一日,你穿了一件缥色的衣裙,手中持着一把断了的长剑,制造粗劣,一看就是从那些山匪手里抢来的。你周围已经躺下了不少人,却还是有数不清的山匪围上去,你唇角染了血,鬓发也散乱,我们到的时候你已经快支撑不住了,眸光里却全是不服输的狠厉,像只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抓花人脸的猫儿……”
顾雁飞没想到楚羿会将那一日发生的事记得这么清楚,说来也好笑,上一世过了十几年,纵然她还记得当初楚羿是如何如天神降临一般救了她,却也不记得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听着楚羿讲述,她也渐渐想起了那件旧事。
那一段日子,顾老太太在盛夏中了热毒,一病不起,她着急的像一只铁锅上的蚂蚁,不眠不休的在顾老太太床边守了三个日夜,还是没有一点儿起色。寻来了无数大夫都束手无策,直到顾府路过一个道士,说这是邪物作祟,顾府血气太重,顾老太太上了年纪身子不够好,才被邪物入了热毒、
解决之法是顾老太太的嫡亲前去落雁峰上的法华庙求一个平安符来,邪祟自除。顾雁飞从来不信神佛,却也知道,心诚则灵。故而即使所有人都想要阻止她去山匪横行的落雁峰,她还是一意孤行的去了。道士跟她说,佛门净地禁杀生血气——她便连一把防身的匕首都没带。
回家的路上,马车被劫,那些山匪似乎知道顾雁飞回家的路线,也知道她身怀功夫,一点儿挣脱的机会都没给她,而是直接用了迷香将她迷倒,等她苏醒过来,已经被扔在了床上,山匪主子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虽然手无寸铁,但顾雁飞毕竟是习过顾氏内功的人,她一掌将领头的拍了出去,顺手抄了旁边的烛台做武器,一路打出去,身上挂了不少伤,烛台也被打飞出去,只能从地上捡了一把断剑挡在身边。
……可是那些人真的太多了,多到她持剑的虎口已经崩裂出了血,一身缥色的衣裙裙角都被鲜血浸透了,也没看到包围她的人少下来,目光里都染上血红,最后体力不支的那一刻,她还在想家里缠绵病榻的祖母,怀里小心翼翼护着的平安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去,掉在血泊里。
沾了血,便不能再保祖母平安了罢?顾雁飞手中的断剑脱手而出,她跪倒在地上,乌压压一片压过来的人,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可预料中的疼痛和解脱却没有降临。
她似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稳重又坚毅,随即离她而去的听力逐渐回笼,她听到整齐的铁骑之声,兵戈相交,似乎只是一个瞬间,又似乎过了很久,等她回过神来,刚刚围绕在她身边的山匪已经全部被制服,她抬起头,一个男人跨过那些血泊朝她而来,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一个唐突了,随即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似乎毫不在意她身上滴滴答答落下的那些血污。
顾雁飞的目光缓缓的落在男人脸上,一眼万年,她再也没能忘记那张精致又俊美的脸庞——每一个女子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顾雁飞见过自己父亲身上永不消散的沙场血气,见过自己哥哥在沙场练兵时百步穿杨的英姿,就连她自己,在十三岁那一年武艺也早就万里挑一,她看不上那些所谓的英雄。
却在那一刻为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