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为什么人们会组成‘群体’呢?”九岁的男孩坐在地上,从书中抬起头来望向梳妆台前正在梳头的母亲。
女人停下了手中的梳子,转过头来。她大概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和男孩一样,有着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和小麦般的金黄色头发,脸庞看起来很是消瘦,显出一种血色不足的苍白,但这些依旧无法冲淡她眉宇间那份如钻石般闪耀的自信和傲气。
“格罗芬,你知道狼这种动物吗?”母亲放下梳子,走到男孩身边坐下,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嗯。”格罗芬点点头,他很喜欢看书,狼这种以群体狩猎而闻名的肉食动物,他在很多书上都见过相关的描述。
“相较于其他肉食动物,狼没有老虎那样强健有力的体格,也没有豹子那样惊人的爆发力和速度,更没有狮鹫那样得天独厚的双翼。”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里,给母亲消瘦的脸庞添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悄然将那份苍白的颜色掩盖了下去。
“每到冬天,气温急剧下降,食物会变得尤其稀缺,狩猎的成功率关系到能否活下去,一旦失手或者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被其他猛兽抢夺,追赶猎物所耗费的体力便全部白费了。”
“狼为了存活下去,便和同类聚集起来,组成狼群共同狩猎,一起分享得到的猎物,相互抱团取暖,以此来度过残酷的寒冬。”
“我们人类,乃至于其他的类人种族,也是这样的哦,”说到这,母亲和男孩碰了碰额头,“大家都不是生来就完美无缺的,总会遇到自己无法独自面对的事件,所以才会聚集起来,产生‘群体’,共同克服困难。”
“但是……”格罗芬鼻子一酸,低下了头,漂亮的蓝色眼睛被失落和悲伤填满,“为什么我找不到属于我的‘群体’呢?”
“家里佣人的孩子们老是躲着我,城里那些孩子也不和我一起玩,就连父亲都不喜欢我……”九岁的男孩揉了揉眼角,忍着没有哭出来。
“傻孩子……”母亲将格罗芬揽入怀中,把他护在自己的臂弯下,如同母鸟在用翅膀为巢中的雏鸟遮风挡雨,“那是因为你的‘群体’不在这里啊……”
“总有一天,你也一定会遇到能够理解你的朋友,找到属于你的那个‘狼群’。”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努力去克服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困难,即便我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也一定要坚强地向前走,我的小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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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罗芬花了足足十秒钟的时间,才确认了“奥莉薇妮主动抱住了自己”这一已经发生的事实,就在他被刚刚的幻觉勾起那天和母亲对话的回忆时,这个精灵女孩一反平时那种惶恐不安的状态,像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孤独,伤心的情绪,想要安慰他一样抱了上来。
“你在做什么?”格罗芬没有做出什么情绪化的反应,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句。
“啊……那个……那个……”奥莉薇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不应该由奴隶身份做出的事情,立刻放开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双手不知所措地在身前胡乱挥舞着,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我……我只是……感受到……少爷你的……一些想法……身体不由自主地就……”
解释到后来,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变得有气无力,只是低下头,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格罗芬看着女孩那张沮丧的小脸和耸拉着的长耳朵,脑中突然闪过几段文字——那是一本关于精灵这一种族的科普书籍,其中提到过,精灵对周身的事物十分敏感,通过视觉,嗅觉和听觉得到的信息,某些精灵能够感受到他人内心的情绪乃至于确切的想法。
这个女孩说不定就是如书中说的那样,理解了他刚才“想要再被什么人拥抱一次”的那个想法,才会做出那种举动。
“你……一直都看得到吗?”突然,格罗芬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奥莉薇妮没有说话,迟疑片刻后,似乎是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格罗芬终于明白了,这个女孩一直以来惧怕的是什么,她并不是将自己与诱拐她的奴隶贩子视为同一类人了,而是在害怕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无处宣泄的愤怒感情,他为了保护自己而竖起的“豪猪刺”在无意间伤害到了这个敏感的精灵女孩。
“对不起。”这次的道歉不再是出自女孩口中,而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
格罗芬将女孩紧紧抱住,像是溺水者在即将淹死之际抱住了一根漂浮的圆木,即便是手臂被切断,也不会放松一丝一毫。
“少爷……”奥莉薇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只是觉得被他抱得有点难受,稍稍挣扎了一下,但男孩瘦弱的胳膊却意外的十分有力,根本挣脱不开。
尝试无果后,她也只得作罢,任由他抱着自己。在这一刻,她能清晰地听到,男孩内心那层要塞般的冰墙,轰然倒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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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雪染成银白色的林间小道上,健壮的灰色马匹不紧不慢地小跑着,拉动身后的黑色马车平稳地前进,马蹄和车轮碾在路面刚刚结实的雪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傍晚的阳光从还带着积雪的枝杈间穿过,顺着侧面敞开的车窗照入车厢内,洒在精灵女孩丝绸般的淡金色长发上。
格罗芬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熟睡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