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最后禁不住杜可风喊价越来越高,况且又是在白天,这钱自己不拿也只是便宜了后来人,于是一咬牙将这单生意应了下来。

马车轱辘飞转,在道上扬起一阵烟尘,车夫只当他们是烫手山芋,越快扔掉越好。不到一个时辰便由城南到了城西,车夫勒马止步,欢天喜地地接下酬劳,一刻也不愿多待地扬鞭而去。

水廊依山而建,不知原本就是个天然溶洞还是后来开山引流造成的,不宽不窄的河道缓缓流进山洞。屈芒招了只小船,船夫一摇一晃地载着他们往山洞中的河道深处驶去。因为是白日,所以水廊格外清冷,岸边只停着两三只等客的船只,见杜可风他们白天来水廊,都露出惊讶的目光。

当船驶进了幽深阴暗的山洞,才算是真正到了传说中的水廊。这地方从外看是个洞穴,而内里却倚着洞壁建了一路的铺面,细细估摸大约竟有百来家。所有的地方,这时候全都大门紧闭,杜可风暗自思忖,看来水廊还真是只做夜间买卖的地儿。

水路没走多久,他们就隐隐有些能看到尽头了,屈芒也在这时候示意杜可风下船。杜可风抬头望去,发现左上方有扇木门开了,这在四下的衬托中显得尤为突兀。一小会儿后,从门中走出来一对年轻男女,瞧着衣着也是非富即贵,身后跟着个驼背严重的太婆,太婆头上少女似地包着块水蓝色头巾,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送走那对年轻男女,太婆侧头看见了屈芒,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招手让两人从船上下来。

屈芒领着杜可风拾级而上,边走边冲上面的人喊道:“麻婆,你今天也有生意?”

麻婆瞧了眼他们,目光在屈芒身后的杜可风脸上稍作停顿,咧开没几颗牙齿的嘴巴笑了笑,看得杜可风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麻婆也不同他计较,转身将木门又推得开了些,屈芒拉着不太情愿的杜可风闪了进去。

“麻婆不能说话,但能听见。”屈芒见杜可风的表情,担心他下一刻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

从外面来看不过是扇勉强起到遮蔽作用的窄门,破烂得估计连条狗都拦不住,杜可风很难想象天子脚下还能有这样的地方,就像他也很难相信屈芒会对这种地方表现出格外的熟悉一样。

似乎是看出了杜可风的困惑,屈芒有些无所谓地说道:“师父死后,我下山来一无势二无财,只能在这种地方栖身。当时还一身的病,幸好有麻婆他们收留我。”

明面上听了他的话后杜可风没什么表示,但心里却像是被谁揪了一下,暗自打算,日后一定要去平圣观看看,那帮臭道士当初到底对屈芒做过什么,这么想的时候,杜可风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妖怪。

见杜可风有些发神,屈芒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这里的路弯弯绕绕有上百条,你可不要走错了。”

门后小道果然错综复杂,工程量大到不禁让人深思,这地方的存在是否本就是上面默许的,可越往后走杜可风就越觉得这里还真有些人力所不能及。但如果是妖怪们修筑的,为何自己置身其中却连一丝妖气都察觉不出来呢。

“我们这是要去见谁?”感到了四下环境的古怪,杜可风又有了种要将屈芒纳入身后的冲动。

屈芒的眉目在廊道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有些模糊,“去见陈旭道长,他是知道太子妃病情的人。”

“太子妃?”杜可风刚要问为何他这么快就确定了那张药方是太子妃在用,可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先前一直走在他们前面,步履迟缓的麻婆却突然转身,动作迅猛地冲上来,看清她手中好似还拿着利器,杜可风下意识往外推开了屈芒。

想着自己再撇也是个妖怪,不至于被刀子扎一下就死掉的,可当麻婆手中的利器刺开表皮,扎进胸腔的刹那,杜可风才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利器,这是个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神器。

看着胸前不断往外涌出的血红,杜可风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有可能会丢掉性命的。

“我不想这样的。”闭眼前,杜可风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屈芒惊慌失措想要捂住他胸前血窟窿的模样。那一刻他仿佛知道酒楼中安宁对屈芒说的是什么了,但他不愿去细想,眼下只觉得自己在无休止的下坠,像是掉到了不尽的深渊之中。

黑暗中,杜可风做了一梦,他已经许久未做梦了,上次他梦见了仁玉元君,不知这次自己又会梦见的是什么。

奇怪的是,眼前始终黑暗一片,反而耳边传来了细碎之声,声音越来越清晰,隐约是个女子在说话。


状态提示:17.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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