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难明。元福站在廊下,接过狱长递过来的两张状纸,细细地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落在其中一张上面。眉色微蹙。
“这指印怎这般大?”元福抬头看向狱长问道。
跟在狱长身后的小喽啰内侍官心往上一提。
狱长赶紧上前一步,瞅了瞅状纸,回头看向内侍官:“这人是你审的。”
“回公公的话,那是大指头按的。”内侍官弓着腰。捏着嗓子尖声道:“受了拶刑,食指已经被夹烂了,按不出来。因着手上全是血,我们没有用朱砂,就着她手上的血按的。那血又要干不干的,按得便重了些。”内侍官说着,抬头看了眼元福。又赶紧低下了头。
常理来说,画押的该是右手食指。
元福拿起手中的状纸,闻了闻。的确有血腥的味道。
“哪只手按的?”元福一边将手里的状纸递给身旁的小太监,一边随意地开口问道。
这随意的语调却让内侍官心口瞬间一缩。放在腹前规矩交叉的手使劲地攥着。本就敷了粉的脸更加惨白。幸而黑夜漫漫,夜色也掩住了他的惊慌和失态。
“回公公的话,是右手。”内侍官说道,将头埋的更低了。
元福却没有注意到异样,又看向第二份状纸,对着另一个长脸内侍官问道:“你这个可是右手食指按的?”
“回公公的话,正是。”若是平日,长脸内侍官定然会觉得奇怪。但今日有个大拇指画押的在前,元公公这样问他,倒是没有什么疑惑了。
元福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两张状纸都递给了身旁的小太监收起来。
“人是丢在了乱葬岗罢。”元福问道,抬眼威严地扫了扫狱长。
都知道这事儿并不多么光明正大,绫绮宫早点儿毁尸灭迹也不奇怪。
狱长闻言,低声道:“今夜雨太大,又有雷电。便放在了狱里,明儿一早雨停了便去丢。”
元福听得此言,先是皱了皱眉。而后道:“也罢。好了,都退下罢。狱长留一会儿。”
众人应声,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冒着大雨回到掖庭的房间内,内侍官一身淋得湿透了。
“如何如何?”录文官从床板上跳下来,走向内侍官着急地问道。
内侍官抹着身上的水,板着脸没有说话。录文官的心便一点一点儿的沉了下去。
“他问了?”他压低了有些颤抖着的声音。
内侍官依旧没有应声。身上的水甩了半天,这才走到角落去拿起两个斗笠,递给录文官一个:“我要去亲眼看看。”
他要去亲眼看看。不是不信,是要亲眼看到,然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在这必死无疑中,他才敢豁出身家性命,去搏出一条生路。虽然他还并不知晓生路在哪里。
录文官接过斗笠,低头盯着斗笠。
“走吧。”他颤着双手,将斗笠戴在了身上。
冷雨铺面,行人匆匆。
黑暗之中,呼吸从沉重到清浅。偌大的刑讯室里,血腥味充斥着鼻尖。
窗外雨滴打在屋顶,滴滴答答嘈杂而繁乱。掩住了温青梧清浅的呼吸声。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她认真地听着屋外的雨声。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她喜欢下雨天。
这样的天气,能让她平静下来。所有的声音和烦扰都消失在雨中。这样的雨夜,她似乎离自己,更近了些。
雨中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有灯笼的光亮照进来,温青梧的心终于落定。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光亮太浅。偌大的刑讯室内已经昏暗不明。
“公公,好像已经死了。”狱长走在前面,执着灯笼,看着中央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死人,小声地开口。
元福没接话,径直走进。狱长也加快了脚步。
“快些。”元福说道。
一旁小太监灯笼打过来照亮。说话的小太监跨上前,掏出胸口的两张状纸,打开瞧了瞧,将一张放回去,执着另一张,蹲下来,抬起那似乎没了气息的才人的右手,捏着大拇指就着朱砂按了下去。
若是有人低着身子去看,便会发现,那凌乱不堪的头发下,一双猩红的眸子睁开,正死死地盯着身前的那张状纸。
“公公,好了。”小太监起身,弓着身子将状纸递给了元福。
元福接过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片刻,脚步声又离去,灯笼的亮光向着旁边的刑讯室而去。
又过须臾,脚步声和光亮终于远去。
室内又恢复了阒然黑暗。
本该安静的室内,复而又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从刑讯室的旮旯里头走了出来。
“你猜对了。”黑暗之中,温青梧的正前方响起了沉沉的声音。
她记得这个声音。
温青梧抬起头,目光看向黑夜之中。
“所以,你们跟我一样,只能莫名其妙的死去。”温青梧道:“不甘心罢。”
黑夜之中,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温青梧却不在意,继而又道:“以你们贱如蝼蚁的身份地位,怎么跟绫绮宫斗。”说着,她笑了笑。
笑声无力极了,却带着别样的嘲讽。
内侍官和录文官这一刻却没有任何的生气之感。只觉得绝望。他们不清楚,这声音中的嘲讽,是为她自己,还是为绫绮宫,亦或是为他们俩。
“我们要如何做?”录文官开口,声音嘶哑。
温青梧悠悠道:“我连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