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弓既现,许吾浪却一动不动,拉弓欲射的姿势更像是一尊历经风雨的石像,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睛,渐渐变得如利箭一般犀利。
忽的,又一阵山风拂过。
许吾浪身体仍然没动,但勾着弓弦的双指则随着山风悄然而松,一只箭矢从极速回弹的弓弦上突然消失,另一只箭矢仍然稳稳停留在他手指之间。
一箭既出。
没有弓弦颤动的声音,也没有箭矢划破空气的嗡然响动。
只有夜色皱了,如被微风吹皱的一池春水。
在路小石和许吾浪之间的夜色里,像池水一样泛开了一圈又一圈涟漪,密密麻麻,层出不穷。
涟漪以许吾浪手中小弓为中心,向前方呈扇形扩散开去,第一圈涟漪眨眼便漫延到了路小石身前十步之处。
一枚安静而平稳的箭镞,隐隐出现在这圈涟漪的折皱里,如一条在水中嬉戏的鱼儿,正在全速追逐着水面的波纹。
“嗖!”
就在这条鱼儿突破波纹的瞬间,夜色里尖啸声陡然响起,同时那条鱼儿竟隐隐有些泛红——空气被撕裂、被挤压的反作用力,瞬时让那枚箭镞变得灼热无比。
一箭如斯,实在恐怖。
但恐怖并不意味着没有天敌,所谓五行相生相克便是道理,这只箭镞再灼热也莫过于火,而再热的火也怕遇着水。
哪怕是水滴。
在这只箭镞骤然灼热甚至已经隐隐呈显一星火红的时候,一滴水珠凭空出现,正好落在箭镞之上。
“噗!噗!噗!”
与此同时,夜色中那片涟漪里不断发出轻响,像是有无数雨滴打在水面上,含混而均匀。
那当然不是真的雨滴,而是刀气。
黄沙落的刀气。
在山风拂过的同时,路小石也动了,果断地手动刀出,一招黄沙落迎风斩下,刀气消失后又如雨点般落下。
他知道避不开许吾浪的箭,但知道可以挡,尤其是有了先前挡过一次的经历,这次便有了经验。
这个经验就是主动。
不仅要挡,还要主动地去挡。
这招黄沙落便是主动,虽然他知道黄沙落的刀气绝对斩不下许吾浪的箭,但一定可以削弱它的威力。
他还神念微动,将刀气落下的范围扩散到数十步外,想对许吾浪形成些许打击,或者至少让其受到影响。
正如他料想或者期望那样,如风中黄沙般的星星刀气不仅落在那只箭镞上,不仅落在那片涟漪里,也有几星真的落在了许吾浪身前和身上。
尤其是落在身上那两点刀气,分别击中许吾浪的左肩和左臂,鲜血瞬归冒出,浸湿了白衫。
但许吾浪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手指微微一动,指间那只箭便又搭上弓弦,又从弓弦上消失。
他手指的动作极快,快到仿佛根本就没有动过,又甚至快到会让人产生错觉,反倒会觉得他整个人都动了。
主动过后便是挡。
路小石一刀斩出,软刀在夜色里如行云般翻转回收,斜斜横在胸前,刀柄在上,刀尖在下,这才是真正用来挡箭的刀法。
夕阳照。
和面对先前那只穿透巨松的箭矢一样,他仍然全力以赴地挡着这只箭,并没有因为黄沙落已经削弱了它的威力。
因为他知道许吾浪手中有两只箭。
被水滴打中的箭镞不再灼热,但速度似乎并没受到影响,瞬时出现在软刀横面上。
“铛!”“呼——”
金属相击的轻响,以及如萤光一样的几点火星,刚一出现就被空气的呼啸声和风势掩压下去。
那是夕阳照闪出金黄光茫的声势。
路小石身形陡然前掠,手中软刀再度翻转,紧随金黄光茫而去,身体尚在空中便又厉声声斩出一招山水分。
刀气翻卷而出,空气呜咽而鸣。
那只被成功挡下的箭已经倒飞进了夜色里,但夜色里又出现了一只箭,带着和先前那只箭截然不同的声势,尖啸着迎面而来。
“轰!”
箭矢的尖啸声和刀气的呜咽声混成一声闷响,无数的泥屑、碎石飞冲而起,形如凭空出现的一团浓雾,浑浊了如水的夜色。
路小石倒飞了回去。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接连使出三招刀法,而山水分又是最后使出,身体也不能保持最佳的状态,是以硬接下许吾浪第二箭便处了下风。
但他很是高兴,人还没有落地,高兴的心思便飞扬起来。
任何事情若是换个角度看待,结论必然会大相径庭。
比如此时,换一个角度看待他被震得倒飞回去,结论还真不一样。
尽管是第一次接连使出三招刀法,尽管山水分是最后使出,尽管身体不能保持最佳状态,包括尽管被震得倒飞回去,但他毕竟是接下了许吾浪这一箭。
而且是在挡下一箭后,再接住了一箭!
他路小石自然擅长换个角度看待事情,也就念头一转,自然而然得出了这个让他高兴的结论。
可惜这个结论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准确地说是他跌落在许随流墓前,又刚弯起腰来后,飞扬的心思就坠落下来。
如坠冰窖。
他又看到了一只箭。
第三只箭!
这只箭很奇怪,通身黑漆漆的,不仅没有箭羽,长度也只及先前两只箭矢的一半左右。
更奇怪的是,这只箭有三个箭镞。
三个箭镞如花瓣合围,又形成一个大的箭镞,让这只箭看起来极像一只蘸满墨汁的毛笔。
这样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