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不顾阻拦硬闯进去的客人,都是或谈论诗词,或品琴观舞,今天还是第一次这样安静。难道……
艳三娘正纳闷,准备指使小雨敲门进去探探情况,小雨本是被卖进秦楼的农家女子,刚刚在里面见了公子云晔,被他惊为天人的容貌迷得傻了眼,公子一个眼神示意,就傻傻地出来了。出了门看见艳三娘才反应过来,虽然仰慕公子,可是这种时候,哪敢去敲门,唯唯诺诺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艳三娘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小雨吓得一个激灵,硬着头皮抬手敲门,问道:“姑娘,妈妈体贴姑娘,叫奴婢来问问需不需要夜宵,奴婢……”
话没说完,房里的灯突然灭了,小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已经被艳三娘拉着走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艳三娘所想的那样,灭灯不是因为房里良宵苦短,而是……
月初的夜,不见月光,甚至星光也只有微弱的几点。
阮倾颜被强行拉着飞掠了很久,终于在一处无人的树林边缘停下。
还没有来得及平复呼吸,耳边就响起一声怒吼:“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跑到那个地方去?!”
眼前的少年,黑发披散,赤红的紧身装束,满脸愤怒,这世上能把红衣穿的这般洒脱不羁,又带着顽皮气质的男子,除了忆渺还能是谁?
“忆渺!”阮倾颜突然激动地抱住眼前的少年,声音有些哽咽:“忆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忆渺却并不理会阮倾颜激动的情绪,轻轻推开她,声音冷冷地质问:“为什么要用海棠这个名字?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阮倾颜一怔,没想到忆渺会因为这件事情这么愤怒。
幼时的记忆里,忆渺总喜欢黏着母亲,连母亲多抱一会倾颜他都会吃醋哭闹,这样拿母亲的名字逼忆渺现身也是万不得已。
拿母亲的事情来激忆渺,阮倾颜又何尝愿意?只是他隐藏的太好,溯汐都找不到他,唯有出此下策。
阮倾颜和溯汐的力量都不够强大,而忆渺体内,继承了父亲身为神族的力量,要想救母亲出来只能靠他。
可是,恢复记忆的他,承受不了这不堪的命运带给他们的压力,竟然选择了逃避。
“忆渺,跟我回去,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不要任性了,可好?”
“我任性?”少年抬头看着阮倾颜,满目哀伤,却突然笑了:“阮倾颜,你凭什么说是我任性?那个女人当初那么狠心地丢下我们,还抹去我的记忆,她有什么权力这样对我?凭什么我还必须千辛万苦去救她?”
“忆渺……”她没听错吧,忆渺在说什么?他怎么会这么想?那是他们的母亲啊,为了保护他们毫不反抗地被蜀山抓去的母亲,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母亲?!
少年甩掉阮倾颜伸过来的手,并不看她,冷厉地开口:“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回去,我只是来告诉你,离开那个地方,回你的天玄洞,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记忆里单纯无邪的少年,第一次冷漠地说出决绝的话语,阮倾颜有些手足无措了,不明白他们的身世为什么会这么让忆渺排斥,不应该是这样的,忆渺应该是和她一样,深深地爱着母亲的。
“忆渺,你是在怪我么?还是……”
“怪你?”少年打断阮倾颜的话,突然笑起来,笑容飘忽琢磨不透,“阮倾颜,我不怪你……我恨你,也恨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消除我的记忆,或许我一开始就能看透这结局,我又怎么会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少年怒极反笑,笑容里完全没有曾经单纯无邪的懵懂模样。
阮倾颜更加疑惑,完全听不懂忆渺在说什么。
忆渺,她的孪生弟弟,这么多年,原来,她从来不曾了解他。
忆渺的眼神,和当初的白飞儿那么像,那种爱不得恨不能的纠结的痛苦,狠狠地刺痛了阮倾颜的眼,眼前居然蒙上了一层雾气。
忆渺一怔。
她这是要哭了么?妖族是不能落泪的,眼泪对内心来说等于是身体的败北,那只能证明,不能面对自己的内心,输给了自己。
原来,即使是妖族,也不可能完全坚强。
姐姐……她也很迷惘,很痛苦么?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伸出去的手就僵硬在空气里。
这个女子终归是比他坚强的,晶莹的泪,泫然欲滴,却终究没有落下来。
“对你来说,这命运真的这么不堪承受么?”阮倾颜看着忆渺,努力控制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来,眼睛却酸疼地厉害。
“……”
忆渺没有说话,低着头,良久的沉默,双手却在身侧紧紧握着,青筋暴起。
夜风微凉,树叶在黑暗里哗哗作响,初春时节,并没有鸟虫鸣叫。
黑暗里,孪生的姐弟俩对立着,长久的沉默。
许是猜到了忆渺心里的答案,阮倾颜突然微微笑起来,明明眼里还有泪光,这一笑,却仿佛温暖的光芒在她身上凝聚,她说:“忆渺,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拦你,这不堪的命运我一个人来抗,你走吧。”
少年闻言抬头,眼里满是诧异,下一刻,已经变回了刚刚冷漠的模样,看了看站在面前假装坚强的绝色女子,一狠心,直接转身离去。
“忆渺……”
身后的声音让忆渺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群芳阁我现在还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