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雪国在哪里呢?”三殿下闾丘云在好奇地问。
“雪国在翼国北部。”周致回答,“眼见雪国使者于封隆当庭折辱众殿下,百官气结,你祖父先王更是睚眦欲裂。忽然,于封隆又伸出手去,想摸你父王的头,你父王一甩于封隆的手,昂然出列。
“你父王朝先王正襟而跪,慨然呈词,童声朗朗,满庭咸闻:‘父王,我翼国输兵不输志,今国家有难,孩儿当为国尽力。孩儿愿赴雪国为质子,出我国黎民于水火。’当时,整个朝堂为之震撼,先王更加老泪纵横,就连雪国使者于封隆也讶异不已。而那时,你父王还有一个月才满八岁。”
“母后那年几岁啊?”三殿下闾丘云在又问。
“那年,母后十一岁。”周致侧头想了想,说道,“母后一直记得,你外公退朝后向母后讲述朝堂上的这一幕时,他睚眦欲裂,老泪纵横。你外公已经很多年没有那么激动过了,自从翼国在与雪国的较量中,旧伤再添新痕,母后就觉得你外公的一腔热血正在一天天冷却下去,颓废下去,连胡子也开始不修,随着它疯长了。
“可那天,是那个不满八岁的五殿下,是你父王,让你外公又哭又笑,一会儿流水长泪,一会儿哈哈大笑,他老人家吃饭的时候还端起了酒壶,和你十二岁的舅舅干杯痛饮,结果,你外公愣是被你舅舅灌醉了。”
三殿下闾丘云在想象着外公周搏、和十二岁的舅舅周却碰杯对酒,然后醉倒的样子,“咯咯”地笑了。
“你父王一去雪国七年,他质子生涯中经历了多少苦难和辛酸,非旁人所知。直到有一天,你父王被人骗入雪国王都郊外的山林里,被毒蛇咬伤左手,毒性蔓延很快,你父王为求生存,毅然斩下自己的左臂,才得以保全性命。”
三殿下闾丘云在听至此,脸上露出畏怯的表情,他把脸贴紧周致胸口。
“初开始,雪国还想封锁消息,但消息最终还是传回了翼国,引起翼国上下一片愤怒。士子莽夫纷纷走上街头,围住雪国国馆呐喊抗议。人们隔着雪国国馆前维持治安的金吾卫,朝雪国国馆扔番茄,扔鸡蛋,扔砖头、瓦罐等,有一块砖头破窗而入,将雪国国馆一个副使臣的脑袋砸中,血流不止,据说那人当时正躲在窗后探头探脑,望风来着。”
周致讲至此处忍不住莞尔,三殿下闾丘云在也跟着笑了。
周致继续讲道:“后来,抗议人群干脆开始往国馆里面扔点着了的烂棉絮,唬得雪国国馆人员不得不冒着砖淋蛋雨战战兢兢上前灭火,生怕引起火灾,被烧死在国馆里。即使这样,雪国国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及一些堆积物,还是被焚烧殆尽。听说,最吓人的两次,连国馆的门窗都差点被点着了。
“雪国国馆被围了七天,国馆人员向雪国王上飞书求救,雪国方面终于顶不住压力,同意将你父王送返翼国,并赔偿翼国一批马匹和山珍,作为对你父王在雪国质子期间照顾不周的道歉。那是多年来翼雪两国交手,翼国第一次得到来自雪国的赔偿。”
三殿下闾丘云在很认真地听完周致讲述闾丘羽的故事,问周致说:“雪国的王都在哪里呀?”
“在定足。”周致答。
“那里有很多森林,很多蛇吗?”闾丘云在问。
“也不是,那里风雪比较大,天气比我们冷,去了那里要注意保暖,出门要穿厚一些,不然手脚耳朵可能会被冻伤,甚至冻掉......”周致幽幽地说着,眼睛哀伤地望着怀里地闾丘云在。
三殿下闾丘云在突然问道:“母后,什么是质子?”
周致本来想说“质子是一国派送到另一国的人质”,但是,她沉吟一下,将“人质”二字,换成了“殿下”。
“父王为什么要做质子呢?他不做质子不可以吗?”
周致痛苦地摇一摇头道:“不可以,因为你父王姓闾丘。凡是姓闾丘的,都躲不开质子的命运。你父王不可以,你王兄不可以......”
周致的话虽然到此打住了,但是,窗外的闾丘羽却听出了周致隐藏未讲的最后一句话:“云儿,就连你也不可以,你也没有办法躲开质子的命运!”
过一会儿,周致哀伤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说:“云儿,记得你要勇敢,未来不管去到哪里,不管遇到什么,要像你父王那样勇敢,努力生存,要记得母后在这里盼着你归来......”
周致的声音无法抑制地变得泣不成声。
四岁的三殿下闾丘云在虽然不知道母后这是怎么了,但他很乖巧地依偎着周致,轻声安慰周致道:“母后,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母后。”
窗外的闾丘羽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听下去了,他快步离开了瑞香宫,戚公公见闾丘羽并无叫辇与的意思,于是,赶紧撑起黄绢伞,跟在闾丘羽身后,为他遮雨。
闾丘羽心中乱纷纷的,想起自己当年去往雪国为质,临行之日,北郊外十里长亭处,很多人都来为他送行,其中,有一个十一岁的、叫做周致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红妆,英姿飒爽,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周致。
周致送给闾丘羽一条马鞭,是周致自己亲手用小羊皮编织的,周致对八岁的闾丘羽说:“五殿下,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周致在会颖等你!”
八岁的五殿下闾丘羽答应了这个陌生小女孩的请求。
闾丘羽在北上途中才知道,这个女孩儿周致,是骁勇将军周搏的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