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庶女出身,小家子气没眼力见儿的……”见探春不但不反省反倒觉得委屈起来,贾母看着她的目光愈发不善了:“你将园子里的产出包给下人,一年上头又能有多少收入?满打满算,也不过上千两银子罢了。千把两银子能干什么?一场宴席就花出去了!为了这么一点点银子,反倒弄得大家住得不愉快。明明是住在自己家里,却像是寄居人下一般。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你自己说说,就我们走的这段时间里,园子里为了掐花折柳的事,闹了多少矛盾出来?长此下去,众人之间矛盾激化,说不定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为了一千两银子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贾母一席话说完,探春已经是泪流满面,起身跪下说道:“都是孙女儿思虑不周,叫老祖宗操心了……”
看着面前痛哭流涕大失常态的探春,贾母轻叹一声,声音柔和下来:“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为了这个家着想。但到底年轻没经过事,思虑不周,也是可以理解的。罢了,将此事罢除,也就行了。”
探春闻言大惊,贾母的意思,是要将她先前定下的条条款款全部推翻掉,这样一来,她在这满府的下人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她正要开口哀求,猛然间却接触到了贾母的视线,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她心里一凛,知道此事已经无可转圜了,只得应道:“还是老祖宗考虑得周全,孙女儿拜服……”虽然脸上满是恭敬,但是在她心里,强烈的不甘和怨恨,难以抑制的生了出来……
待探春离开之后,贾母又看向王夫人,冷然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告诉你,趁早死了那个心吧!薛宝琴只能好生供着,绝不能得罪,知道了吗?”
王夫人膝盖一软跪了下去,看着贾母说道:“老祖宗,媳妇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咱们家的娘娘啊!哪怕琴丫头还算是我的亲戚,我都不在意,难道这样也有错吗?媳妇不过想着,或者使得她没了名声,也许,会让陛下生出嫌弃之心,不叫她进宫去。如此一来,不就是替咱们家的娘娘除去一个大敌了吗?”
贾母看着自家这个糊涂儿媳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啊你,真正是脂油蒙了心的。当陛下真正在乎了一个人的时候,别说是一点瑕不掩瑜的丑名,就算是名声尽毁又如何呢?她照样还是会进宫,照样还是会得到圣宠。与其替娘娘和咱们家树下一位敌人,不如趁早交好,这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呢!”
王夫人心里虽然还是不服气,但是贾母到底是她的婆母,孝字当头,她并不敢明着违逆她的心意,只得勉强应下了。可是内心深处,对于那个薛宝琴,却是已经深恶痛绝了。
这一点小小的波折,薛宝琴并不放在心上,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每日不过跟宝钗一起看书绣花,或是与黛玉一起论诗谈画,倒也清闲自在。至于贾探春那边,虽然后来她特意前来蘅芜苑赔礼,薛宝琴却是不打算再搭理她了。这就是一条阴狠的毒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你一口。再继续与她结交,这不是有毛病吗?
宝钗原担心宝琴一时不得进宫,心情会不好,或是会自怨自艾什么的。但瞧着这个堂妹每日过得十分自在,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焦虑不安的情绪,她也就放下心来了。心底深处,她也有些佩服宝琴。自问若是换了位置,她自己都做不到像宝琴这般心态平和。对于这个堂妹的认识,却是又深了一层了。对于薛家前程的信心,也更加坚定了。像是宝琴这般姿色和心性,飞上枝头并且长期的占据下去,她觉得,并不是一件难事。于是,她和薛姨妈对于薛蟠的管教,也更加尽心尽力了。毕竟要支撑一个家,缺了男子,那是不行的。
这一日宝琴前往潇湘馆去看望黛玉,却见她脸上犹带着泪痕,对着廊下的鹦鹉发呆。宝琴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了?郁气伤肝,怎么就是劝不听你呢?还有紫鹃,怎么也不在你身边?”
黛玉见了宝琴,不由得双眼中又流下泪来,默默无语。宝琴正无计可施,恰好看到雪雁端了茶盘过来,便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你们姑娘光顾着伤心去了也不说话,你且说给我听听。”
雪雁放下托盘里的粉彩花鸟青花边茶盏,与两个定窑白瓷小碟子,里面装着红艳艳的樱桃,还糕。她面上犹自忿忿,说道:“都是紫鹃惹出来的祸事,好好的跟宝玉说什么咱们姑娘明年就要回扬州去了,还有一些不好听的话。现在宝玉都傻了,痴痴呆呆的,失心疯了一般。老太太并两位太太都在怡红院里守着,紫鹃也在那边……”
宝琴听了这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来:“她这是做什么?嫌你们姑娘日子过得太好吗?”
那边黛玉听到这么一句锥心的话,眼泪流得更急了:“想来紫鹃也是为了我好,才这么做的。这一年年的耽搁下去,始终没有一句准话。紫鹃也是被逼急了,方才出此下策……”
宝琴叹道:“即便如此,也不该这么做啊!要知道二太太原本就看你跟眼中钉相似,如此又来了这么一场,恐怕在她心里,更是要将你恨到死了。当家太太要磋磨人,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即便只是一些想要讨好她的下人来动动嘴,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黛玉闻言,伤心得难以自抑,不由得靠在宝琴肩上,痛哭起来。宝琴拍着她单薄的肩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