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复又紧紧握了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指向窗前道:“段止箫,大半年未曾见面,你照旧那么喜欢玩儿阴的。”

段止箫不答,漠然立于数十尺外的高层楼台上,俯瞰辞容楼于晦暗光线之下一团乱麻的错落景象,转而对身侧沐樾言孔绥等一众人道:“堵后路,别给他任何机会逃跑。”

天外雨丝凉薄如冰,我木然伏在楼外雕窗前端,定定凝视着周遭疾驰如风的麻利身影,只觉心尖在无端发冷发颤——如果不是我的判断出了问题,那段琬夜身旁始终不曾开口说话的熟悉身影,正是书珏无疑。

自当初颠因寺内无声一别之后,我就再也不曾悉心关注他的具体动向,或者说,我压根就寻不到与他相关的任何消息。然而如今看来……他不光是在外一路混得顺风顺水,甚至成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摸索到了段琬夜的身边,试图以此探寻更多有关于九山玉笛的深层秘密。

黑眸扬起,我深吸了一口气,正半犹豫着抬腿跨入窗台的里端,然垂眼扫过现下尚还平坦的小腹之间,终是选择退后数步,站在暂且安全的范围内默默观望。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安静战争,辞容楼上下除了一众不明所以的富家子弟于醉酒后几近疯狂地四下乱窜,段琬夜的身侧,仅仅带了那疑似书珏的唯一一人,所以硬要说的话,这只是段止箫封锁整座酒楼进行的无情屠杀。

初冬的细雨在斜飞入鬓,轻而易举地沾湿了我那几撮露在长袍之外的绵软发丝。这般沉寂而安宁的夜晚,古晁城中所有百姓皆是陷入了漫长眷恋的温暖梦乡,唯独这辞容楼中刀剑撕裂之声跌宕起伏,伴随纸窗内外飞溅而起的温热血花,一并散发着刺人眼眸的光彩。

段琬夜一向是个武艺不凡的聪明人,然而在面对此等迅猛如潮的突袭之下,很快便在人群中处于一种难以翻身的弱势地位。姜云迟手中长刀来似一阵疾风,挥落时却如一记闷雷,虽能与段琬夜所惯用的银白长剑两两相抵,然而他身侧那名看似体格孱弱的男子却是被突袭而来的刀气震得生生一抖,不过难耐地抽搐了几下,便歪着身子倒了下去,像是一只随时能够碾死的苍蝇。

我在旁看得心惊胆战,几次险些上前细细打探一番,偏被沐樾言攥住手腕阻隔在重重箭阵之外,以避免途中遭受突如其来的误伤。而他自己却遵从命令扣稳手下弩机,配合其余弓箭手一刻不停的猛烈攻势而瞄准段琬夜的后心方向,预备着一击必杀,直取他心脏正要害处。

偏偏段琬夜那厮似是并不服输,饶是屋内四下窜逃的无辜酒客与小厮已是被乱箭贯穿得只剩下成堆残缺的尸体,他却仍是丝毫不惧地持剑伫立在博古架相互交错的暗角之间,微喘着粗气,斜过眼眸,犹然抬头望着高处窗台的方向,冷冷低笑着,像是意在讽刺,又像是在自嘲,只是于他骤然亮起的瞳孔之中,始终燃着不曾泯灭的火光。

“段止箫,你是真的觉得你已经赢得天下了么?”染了血的唇角微微扬起,段琬夜疲乏的身子倚在乱箭横飞的墙面之上,摊开手来,毫无征兆地反复质问他道,“只要杀了我,你就会觉得非常开心么?”

“不是开心。”冷不防的,段止箫自窗台间斜跨而下,径自握了一把长弓在手,抵着段琬夜眉心所处的位置凝声说道,“自你最初逃离浮缘城的那一刻起,彻底摧毁你的前程,就是我这半生以来最大的乐趣——你要怪,就怪你家那位聪明的母妃,活得比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清醒’。”

话落,箭矢应声而发,却是强行扭转了方向,狠狠射向了角落里一袭绯色衣衫的遥妃雕像,段琬夜有所意识,方要冲上前去挥手阻挡,反是遭得沐樾言眸色一凌,陡然扣出一弩飞速贯穿了他的手背,愣是将之袖间暗藏的信号弹击沉在地,挣扎翻滚了一路,陡然亮起微渺的火光。

在玉雕顷刻倾斜碎裂于地面的一瞬之间,我心头猛然一刺,像是赫然丢失了一枚重要的物什,却在思维怔忡跳跃的同一时间里,见得原本漆黑一片的藏品室中,骤然亮起了白日一般灼烈的火光。

“是信号弹,殿下!”孔绥面色一震,慌忙出声提醒道,“那小子想召人前来帮忙!”

“管他还能召来什么牛鬼蛇神,就在这里,把他给我解决透了。”声线一扬,段止箫厉声喝道,“继续放箭!”

“是!”众人听令拉弓,一时之间,整座辞容楼被肆意弥漫的耀眼白光所疯狂笼罩,而随着天边绵绵细丝阵阵扑打向雕花窗台的,还有尖锐得近乎无痕的无数支利箭,方睁开一双被雨水浸湿的朦胧双眼,便能遥遥望见屋内那抹单薄的身体被彻底穿透撕裂,挣扎摇晃着,在破碎了一地的玉质雕像前无力跪下,头部朝地,重重磕出一声清脆的低响。

箭风如雨,却不似雨水那般缠人心醉。身上那件外袍已被浸得透湿,我冷得站在发抖,一直待到耳畔喧嚣的□□声响渐渐微弱下去的时候,方才有所会意地抬起头来,扫视着辞容楼瞬间被箭矢摧毁得七零八落的木质楼台,脚步朝前数尺之余,偏被身侧的沐樾言再度抬手摁住,他皱了眉,淡淡朝我摇了摇头。

我不解,方向出声说些什么,却是听得斜前方的孔绥凌然开口问道:“结束了?”

“里面没声儿了。”箭阵中有人应声道,“段琬夜中了那么多箭,没得活路可言。”

兀自一人沉寂


状态提示:154.结束--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