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言并未回应我的答谢,反是偏过了脑袋,再度提醒我道:“……不要喝里面的酒,知道么?”

“知道啦。”我笑眯眯地点头应着,随后便将那只竹筒紧紧地捂在了怀里,像是捧了一块绝世珍宝在心窝窝处。

这木头桩子有的时候虽说是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一旦细起心来,却又隐隐约约地透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恰就是这般冰山所融化的微渺一角,于无形中将我吸引着,让我牵挂着,遂纵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将其割舍。

这场漫长而又单调的赏梅之宴一直持续到了正午时刻,那伫立于人群中央的段谭二人方才有所尽兴,各自捧着手中的酒杯一边仰头谈笑着,一边唤着围在身边的一众奴仆收拾残局。

说实话,我并不明白这样一场在城内外来回折腾的赏梅活动究竟意义何在——难道真的只是跑来阑饮山喝喝酒,看看花,顺便一起庆祝一下这源自浮缘城的红鸳节么?

想想段止箫这一整日以来都笑意盈盈的一张面孔,我便在心中暗暗猜测着,事情定然不是如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

我木然在梅花树下安安静静地坐了许久,一直等到手中的竹筒渐渐的凉了,便站起了身来,打算找人拿去再热一热,然而缓缓行至人群中央之时,忽略额上幽幽一凉,一股彻骨的冰寒气息旋即顺着头顶处一直渗入了肌肤的最里端。

疑惑地抬起了头,却见得那方才还泛着缕缕浅金色光泽的灿烂天幕已是渐生灰白,一点点地没入了层层密布的浮云之中,倏然消失了踪影——而随之替代而来的,即是星星点点的几片微渺雪花。

谨耀城的冬天,向来就是这样的变幻莫测,是晴是雪,都是这般的随意而不可捉摸。

随着头顶雪势的不断增大,熙熙攘攘的人群便不断开始发出讶异的低呼声,似乎是并未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一时之间,言语中多含了几分焦灼与忧愁。

起初,这晃晃悠悠降落而下的,还只是零零落落的几片雪点,然而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那沙粒般的雪点便迎风而上,渐渐化为了洁白无尘的轻软鹅毛。

那谭今崭原是趁着天气晴朗宜人,一心想要前来庆贺这红鸳佳节,哪知中途会突然撞上此等变换,遂仰头遥望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不由得扶额长叹道:“这谨耀城的天气,总是这样不得安生啊……”

段止箫遣人呈了几把纸伞撑上来,递了其中一把于谭今崭手中,随后眯眼微笑道:“谭卿不必为此介怀,落梅与雪花,向来是相依相随,相生相伴,如今空中骤然飘雪,倒也符合这红鸳节所包含的庆贺意义啊。”

谭今崭听罢却是抬眼地望了望那梅花树下默然伫立着的秦泠,愁眉不展地说道:“唉……殿下有所不知,内人身体薄弱,着实经不起这一番风雪的蓦然折腾。”

“哦?”段止箫狭眸微睁,拉长了尾音温声问道,“谭夫人身子不好么?”

“也没什么大碍。”谭今崭面色不改道,“不过是有些受不住这般极寒的天气罢了。”

“可是……瞧着如今这样的雪势,想来是一天之内都不得停歇。”段止箫眸中光泽扑朔迷离,而面上却满是亦真亦幻的忧虑之色,“若是让谭夫人在此地无端候上一天,怕是要落下病根。”

谭今崭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阵,良久方才转过了身,抬手指了指横在远方的山路道:“这阑饮山上曾搭造了一间专供养梅之人居住的简陋茅舍,殿下不如随我一道前去,以暂避此等风雪?”

“唔,谭卿倒是准备得甚是周全。”段止箫微微颔首道。

“哎,不过是一处偏僻老旧的草屋罢了,怕是要让殿下受委屈了。”谭今崭拧眉叹息道。

“无妨,本就是来这山中赏梅赏雪的,若是有幸能在山上歇息片刻,也权当是件乐事。”段止箫面上笑容始终如沐春风,而一旁站着的谭今崭却恰与之全然相反,似是对于这场突袭而来的大雪甚是忧心,连带着眼角眉梢都生生挂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焦灼。

山谷中的温度一向潮冷,加之此刻大雪纷飞,随风而至,仿若谷雨时节零落飘散的翩翩柳絮,轻轻柔柔地拍打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赫然淌下一丝透骨的冰凉。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即兴而来,却是因着大雪突至败兴而归,陆陆续续地由谭今崭引领着,前往阑饮山中所修筑的茅舍中暂时避雪。

虽说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雪天气袭得众人一时摸不清头脑,然而眼前这间朴实无华的茅舍却是搭造得极为宽阔舒适,便不由得让人心中生出些许安慰。

屋外的院落由参差不齐的树枝围绕而成,临近门口处则随意搭建了一顶厚薄不一的草棚,彼时已是堆满了一层趋向于灰白的积雪。而室内的各个房间虽说是紧紧挨在一处,却分别以厚重的墙面与木门分隔开来,俨然拉开一道鲜明的界限。

约莫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间茅舍内居住过一段时间,遂一切生活设施皆是准备齐全,足以直接供人使用,而周遭环境则打理得干净整洁,甚是舒适宜人。

彼时,一切事务初步安定下来,谭家夫妇匆匆向段止箫施以一礼,便相互搀扶着告辞离去,回到自己的隔间中赶忙生火取暖;此次一道随行的护卫与奴仆则悉数分散,逐一静守于各个房门之外,随时听候主子的差遣;而因着茅舍内部所分隔开的占地空间有限,我不得不被迫与段止箫挤在一处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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