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咱们都什么也不是。”
“孟掌柜，我劝您，不必行善，这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世道，就我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才能活下来。你看看那周璟释那老头，他对我那般好，到头落了一个什么下场？你看看我，我这般罪该万死，可是我得到了这么多。”
“白掌柜，你错了，天道轮回永远是最公正的。孟家在我爷爷去世时起的家训，‘念中藏恶则一念不敢生，千金散尽则分文不图返’。善事恶事是我们决定的，善报恶报是老天爷决定的，该你的躲不了，不该你的求不来。周老爷子这辈子最看重这家钱庄，老天爷最后把他给了你，就是叫你好好做，做好了，就算是报了老爷子的恩情了。至于你说老爷子什么，中间弄了多少弯弯道儿，和钱庄的前景一比，老爷子全当是放屁了。”
“都是放屁，哈哈……孟掌柜这话说得好，都是放屁……”
“白掌柜啊，孟某说话向来不好听，但是今天借着这个酒就全说了——你最大的毛病不是狼心狗肺，不是鼠肚鸡肠，你是太把自己当东西了。”
“哈哈哈……孟掌柜说的是，我这一辈子就想着能在周璟释面前长个脸，好好抖一抖威风，结果到最后，到最后，你看看这结果……这一切弄不好那老东西早他妈算计好了，死了还他妈教训了我一大顿，我在他周家，至始至终就是一跳梁小丑，一个……一个拿来赚钱的东西……我跟这周家柜台上摆的那算盘、账本、这砚台……跟这些玩意儿没有任何区别——我现在，街上的乞丐都能戳我的脊梁骨，可是我应的还是过去的活儿，可是我过的……还是这么肏蛋。”
“命里有时终须有，白掌柜，你——穿上龙袍不像太子，贱命。”
孟怀蚩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身后的白予尚撑不住趴在了桌子上，却突然梦呓似的吐出几个字：
“莲……莲华镇……”
“你说什么？”
“中土，莲华镇。”
“莲华镇怎么了？”
“那个人说的……孟掌柜，以后我不欠你的了。”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白予尚却只是大笑，笑得喘不过气。孟怀蚩皱了皱眉头，留下个自顾大笑的白予尚，摇摇晃晃地起身回家了。
一曲终了，总有人要笑，也总有人要哭，这一场笑的应还是战胜者，毫无悬念。这一夜后，孟家与周家和白予尚的关系也恢复到了最初时一般。
孟怀蚩回到了家，感觉酒劲儿上来不舒服，就在院子里走，却见卫恒瑞在草丛里坐着，腿边搁着一坛子酒。卫恒瑞见孟怀蚩过来刚要起身，孟怀蚩却摆了两下手，自己坐到他身边去。卫恒瑞把酒往他那边推了推，孟怀蚩只道今日不能再喝。
“五少爷，您说真有命吗？”
过去老人们在的时候，家里都叫孟怀蚩五少爷，后来变成叫五爷。现在也没分家，大家本应该叫五老爷，可是却没人这样叫，都只叫老爷，唯一的老爷。
“命，都是自己挣的。”
“我就想带着他，像您当初带我那样，一点点地看着他从什么也不懂道什么都会。当初我是跟着我爹进的孟家宅门，您把我拉到一边玩儿。那时他爹老石头儿也是来我家帮忙时带上了他，我也是把他拉走玩儿。我爹走的时候把我托给您，他爹走的时候对我也有过这么一托。可是如今……您说我以后到了那边，怎么见他爹？”
“所以说你好好的，以后别叫我不好见你爹啊。”
“谢谢五少爷。”
“石皓讲忠义，守信义，会有个好来世的，你别太难受，早点歇息吧。”
“五少爷，您快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太太今日又闹魂。”
这辈分乱的。
孟怀蚩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起身回房了。
佟秉心已经睡下了，鲛人的事情不敢假托外人，过去一直是她在管。可自从她闹魂开始就有些分身乏术，好在忙的日子过去了，以后可以慢慢叫儿媳学一学。
孟怀蚩担心吵醒佟秉心，想到别的屋里就和一晚上，一回身看见蒋匪禁带来的那块碑，想着把它也搬出去再研究研究。可惜人一喝了酒手脚就不大利索，一时没吃住劲儿把它摔下了地去，“咕咚”一声就把床上的佟秉心惊醒了。孟怀蚩赶紧上前安抚，等她缓过神来问了句：
“吵醒了？”
“喝酒了？”
“又闹魂了吗？”
“晚上看了一下烟萝，闹了一会儿，现在好了。”
“怎么想起来去看她？”
“这不是终于了了嘛，谷雨也足月了，我让她看看……这石头怎么裂了。”
裂了？哟，可不是裂了。
孟怀蚩上去抱起那石碑放在桌子上，他醉眼看不清，揉了揉脸，再看发现裂开的地方好像伤口结的血痂脱了层。佟秉心也上前去看，伸手一剥，发现原来外面只是一层“包浆”，里面才是真石碑，好一个阴差阳错。
夫妻两个一起将石碑露出来真面目，见石碑正面好像刻着隶书的鲛塚二字，由于石碑只有半个，那“塚”字只有一小牙儿。翻过石碑再看，后面零零散散地镌着一些图形纹样，好似一幅卦图。
孟怀蚩看着卦图，越看越觉得眼熟，猛地想起卫霆之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