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顺风顺水,只用了一日半便回到了瓜洲码头。船还没靠岸,就隐隐瞧见码头上站了好几个人,沛渊自不必说,两个小姐房中的丫鬟也是应当侯着的,不过一旁那个青衣乌靴的宫人是何来头?
暮摇皱着眉看了半天,蓦地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一颗心忐忑着下了船。那宫人果然朝她迎了过来,垂首轻语:“二小姐总算回来了,小的去了好几趟神鹰府,都没等到小姐,太子知道小姐今日回来,让小的无论怎样都要见到您。”
还真是太子派来的人,找了她这么多次,可是有要紧事?暮摇有些紧张,“太子找我有何事?”
“太子让小的带句话给您,”这次来的是个眼生的小黄门,声音听着还有些稚嫩,“太子问,晚宴上您是喝桂花酿还是玉楼春,小点是要咸口的还是甜口的?想坐在宴席的左手边还是右手边?”
暮摇讶然,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值当叫人特意来问?她一一回了,又问:“除了这些,太子还有别的话吗?”
“有,太子让小的把这个交给二小姐。”小黄门从怀里摸出个用锦帕包着的物件递给暮摇,她好奇地打开来,只见是枚上好的云纹玉佩,不及半个巴掌大,坠着石青穗子,底下垫着一截青白色的料子,抖开一看,竟是段交领。
为何送这两样东西?玉佩、交领,这难道……暮摇再看了眼两样东西的颜色,霎时明白了太子的用意,只觉柔肠百转,将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光。
她收了东西,低声嘱咐那小黄门:“你去同太子说,东西我收了,宴会那日,城阙见。”
“敢问二小姐是哪个城阙?东西南北四个门,小的怕弄错了坏事。”
暮摇抿嘴一笑:“你就照着我的话回复,不会错。”
打发走了小黄门,一抬头,才知众人已陆续上了马车,就剩了个沛渊抄着手倚在不远处的柳条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暮摇一见沛渊就犯嘀咕,若无其事地将那两样东西藏进袖袋里,蹭到沛渊身边,讨好地叫了声“大哥”。
沛渊斜眼睨她:“有了亲哥哥,还记得我这个大哥?”
暮摇拿不准他到底知道些什么,陪着笑打哈哈:“瞧您说的,长兄如父,暮摇谨记心间,莫不敢忘!”
沛渊不理她的油嘴滑舌,转身朝马车走去,暮摇忙抬脚跟上。待两人上车坐定,沛渊才悠悠地来了句:“一帮之主,又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被人把自己的妹妹给劫了,这帮主当得够省事。”
暮摇先是一惊,后又细细品了品,大哥似乎并非意在教训她,很是意外,不怕死地凑上去问:“你都知道了?真真是场飞来横祸,不是我的错。”
“主人失职,待客不周,自然不是你的错。”
这话就更明白不过了。大哥的性子,暮摇是清楚的,小气又护短,只是没想到在这上头也要闹一闹。如今都是神鹰府长史了,竟会因义妹找到亲生哥哥而吃醋,这话说出去谁信?她不禁偷笑,心底跟大哥又亲了些,坐得也更近了些,抱着他胳膊软软地撒娇:“那个阿布库一点用都没有,比我还傻。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定不会出这些糟心事,那些歹人瞧见你就吓得没了魂,哪还敢近身来。”
沛渊哼道:“你当我是恶鬼罗刹?专吓走坏人。”话虽如此,面色却缓了许多,见暮摇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很是恼火:“跟你说了出门不比在家里,凡事都得先过过脑子,可你呢?成天这样冒冒失失的,便是再多的哥哥也罩不住你。”
暮摇不爱听这些说教,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宫里的来找过我?”
“方才同你说话的是谁?还须得着多此一问?”提到这个沛渊的脸又拉了下来,“过两天鲁国的太子和三公主可是都要来的,你真要去给自己添堵?”
暮摇笑意仍在,却失了几分光彩,半垂下眼,低声嘟囔:“好歹也是太子寿宴,哪能说不去就不去的。”
沛渊瞧着她那副样子只能叹气,“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往常也不是个糊涂人,为何这次如此的纠缠不清?依我看,你对宫里那个也没多上心,不过图一时新鲜有趣罢了。”说着,沛渊伸出手指开始细数暮摇过往的情史:“十三岁那年,户部侍郎的小儿子来府中做客,你看上了人家的佩剑,给人家灌了半日mí_hún汤哄着别人把剑送了你,转脸不再理人。第二年上元节,你在西市接了路人送你的香囊,后来才知那是新科状元出游,一眼看上了你让人送的定情信物……”
“好啦……”暮摇忙出声阻止大哥继续往下说,“都是些及笄之前的糊涂事,别再提了。”
“如今你年岁倒是长了,可你的性子呢?跟以往有多大差别?”沛渊低头看向她,不轻不重地提点道:“你如何断定自己就当真喜欢上那人了?”
暮摇不答话,手腕碰到袖袋里的玉佩,触之冰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待众人回到神鹰府,已是申时光景。
,陈伯悄声走来附耳说了几句,他神色一振,辞退了客人,匆匆往墨竹院赶。他脚下生风,进回廊时带落了栏上的一盆花,哐当砸在了紧跟其后的陈伯脚上,痛得陈伯直抽气。
可沛仲却是全然不知,一门心思往前赶。陈伯瘸着腿跟上他,暗自纳闷,将军今日是怎么了?
将军久经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