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蔼若心里忽然一跳:这个元符帝所谋匪浅,十数年吏治,已使沧浪河清海宴,国力强盛,如今武道收了赫连渊,文治方面则在努力讨好宵风真人,很明显,他要开始谋机而动了!
没承想让她在这深山的山洞里见到此人,如果……如果……她心口不由得微微一热。
宗蔼若并不是热血年龄了,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还是有所心动。
宗蔼若迅速转头,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山洞情形,思忖着下一行动的可行性。
“赫连,”元符帝低沉而带着轻笑的语声,“你说说看,何以认为宵风真人此次愿意同行呢?”
“是。”赫连渊道,“沧浪国内清明,铁颜南宫病亡。良禽择木而栖,宵风真人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这正是宗蔼若心里所想的,暗自点头,悄然从石后的缝隙里张望出去。
她怀里抱的雪汀,虽说连当今元符帝的名号都是一无所知,但也从这些人的对话中猜到了对方的一些身份,好奇心甚是强烈,小小游魂飘浮于上,也跟着宗蔼若一点点努力探身,想要看看外面围坐的情形,以及这个感觉挺高深莫测的赫连。
然而一人一魂都失望了,八人围坐,元符帝还勉强能看清一些背光的模糊形貌,赫连渊却是完全隐在黑暗里,除了隐约察觉此人身形高瘦以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宗蔼若刚想把身子藏好,募地心头一凛,仿佛于瞬间堕入寒冰里,浑身冻结。
阴影里,那个清瘦高挑的身子也微微一动,宗蔼若清晰捕捉到他那惊电一样的目光,锁定了她的位置。
“糟,被发现了。”她心里想。
雪汀游魂也察觉不妙,无声无息落到自己身体上。
山洞里,元符帝饶有兴趣地追问:“就这些吗?”
赫连渊低低一笑,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声音里没有丝毫波动:“以及……望气而已。”
“望气?”
说到望气,那是玄之而玄的东西。南方大家或有会之,北方知者甚微,更别提是赫连这样一个从极蛮之地逃到沧浪的人了,当下就有人笑了一声,赫连渊不吭声,并不为此多做解释。
元符帝也不知信不信,只听他长声一笑,道:“雨停了,我们这就回去,以免让主人家心焦。赫连,此去可验证一下你的望气准不准。”
他带头站了起来,众人忙跟着他朝外走。
赫连渊走在最后,明明没有回头,宗蔼若却清晰的再次感受到他如鹰隼一般的捕捉。
这群人走出山洞,宗蔼若才轻轻吁了口气。
与赫连渊的一番无声交锋,她倒不再存着刺杀元符帝的念头,虽然赫连渊并未指明她的所在,但若她现了身,赫连渊一定不会坐视。
此来只为救雪汀,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反正江山那么庞大的事情,绝非她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左右的。
要不然,南朝异人多多少,随便找几个杀进皇宫,取了元符帝性命也就是了。
宗蔼若倒是有些耻笑自己刚才的幼稚和冲动了。
耳听一行人纷纷骑马出林,她也跟着出了山洞。
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果然已是雨过天晴。
宗蔼若想了想,没有出声召唤自己的马匹,而是紧紧缀在那群人后面。
反正是在山林间,多树木,多小道,元符帝一行也没急事,并不放马狂奔,宗蔼若远远缀在身后,不至于会跟丢了。
约摸一两个时辰,元符帝一行回到紫岩峰。
紫岩峰是一座形相很美的山峰,山头紫气缭绕,其实挺醒目的,远远就能看到。
山口静谧,但有人气,隐约可见房舍清幽。
一座门坊,是个书院的大门模样。
宗蔼若远远看到有人把元符帝一行接了进去。
她又累又渴,一想,既然元符帝住在宵风真人所开的学院,她终不能避而不见,索性也就大方些。
于是抱着雪汀,大摇大摆现身。
这会儿已是黄昏时分,书院一天的课业结束,好多人三三两两在山房各处闲逛。
元符帝一行人虽是诚意而来,但对于书院学子,还是没什么兴趣专门结交,被引进了客舍。
学子们正有趣的打量那一行看起来非富即贵、或文或武的客人,忽见宗蔼若进来,都感诧异。
见这女子风尘仆仆,怀抱一个不知生死的孩子,但容颜不减,神情气度更是从容,一望不是寻常人。
两名僮子才把元符帝等八人迎进去,回身见着宗蔼若,僮子不敢失礼,恭恭敬敬迎她入内道:“这位夫人,我家真人正在炼丹,还有四十八时辰方能出关,就连刚刚的贵客,也还在等呢。”
宗蔼若眉头一挑,淡淡道:“你对宵风说,阗雨求见。”
“阗雨”这两个字,钻入前面元符帝一行人的耳中,元符帝大惊回身,不由得死死瞧了宗蔼若几眼,喃喃道:“原来,……阗雨是个女子。”
当今之世,风雨雷电四大奇人。风是宵风,雨为阗雨,雷作升雷,电即擎电。
据说各有绝技,举世无双。
元符帝很多年前便识得宵风,引以为治国大能,多年来邀聘其下山辅政,其心不可谓不诚。
其他三个,他却是从未见过,没料着在这里轻轻巧巧就听见一个“阗雨”。
而说话的女子,除了相貌清丽,气度娴雅之外,元符帝倒也一时看不出她有何特别之处。
但宗蔼若接下去一句就很有奇人风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