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营帐内奇怪的安静下来。一众年轻将领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面色十分古怪。
就连雪汀也情不自禁噎了一下:这位太子试图在表达什么?是说这么干侵犯了……赫连大将军的隐私权吗?师父的观念已经很先进了,这位太子的想法……更时髦啊!
然而,师父那先进的观念是为了以更好的效率赢得战争而服务,这位太子,他算是怎么个清奇脑回路啊!
宵风真人并不知道什么是隐私权,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因为太子这番言语改变主张。
他轻轻叹了口气,觉着有些头痛。
他是很明白太子在说什么,太子讲究的是……仁义。只能说,太子对于传统文化的学习,大概有点走火入魔了吧。
“太子殿下,”宵风真人耐着性子道,“这是最能够保证我们的胜利,并且能使伤亡最小的法子。”
沧浪看似一片和谐,国富民强,其实隐忧不少,最尖锐的矛盾,还是外来与原住人口相互之间的矛盾问题。宵风真人并没象雪汀那样听见议论,但他可远比雪汀更早更全面的了解到矛盾之所在。
事实就是,沧浪的蛮族少,大多数占据着高官厚禄;中州原住民的汉人多,大多数承担着沧浪国内繁重的税负以及最底层的地位。
对于作战,什么统一北方,乃至统一中州,百姓们在高压之下,嘴巴里不提,可实际上人心向南。
假使南人来攻,只要条件允许,老百姓都几乎会夹道相迎,甚而是主动加入阵营。
这也是南宫鹫数次北伐大捷的原因。南朝相对北朝而言并没有绝定性的实力,但因为得到人心,就决定了更容易得到胜利。
作为中州势将一统的坚定观定之人士,宵风真人并非没有想过,投靠南朝,就在南宫鹫底下建功立业,定北国公的才能完全称得上是当世雄霸。然而,还是南宫鹫的急功近利让宵风失望了。
南宫鹫从没真正想过一统江山,他的意图在于伐北立威,垫定地位从而夺取南朝政权,这和宵风真人的理想差之千万里。
宵风多年观察,认定能唯一看到建立一统大业希望的,就是沧浪。
沧浪立国近百年,其间虽然也遭遇秦生那样的暴君,可大多的情况下是政治清明,国力强盛,其军威之强胜过了南北方任何一国的实力。
元符帝本人堪称有道明君,这么些年来大力推广儒学治世,玄学通行,也培养了一些讲究学问的纯文人学者乃至高人门第,其统治对各族百姓相对宽厚,一视同仁。
如此,也是促成宵风决定全力使沧浪统一北方的原因。
北方政权频立,如同走马灯换,各有各的弊端。要不是胡化严重,固步自封;要不是立足未稳,内部争斗自相残杀。
——九襄对于赫连渊的迫害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表现,拥有一个战无不胜的赫连渊,其君主不想着善加利用、增加国力,反而不遗余力多次迫害,像九襄这般目光短浅的国家,会壮大才是笑话呢。
不过,宵风想要发动大面积战争,立意点是在于中州一统,他并不想用血腥和残酷来获得胜利,按照他的看法,以武力争取来的胜利,将短暂如昙花一现。
因而制订出了这样的作战方针,完全称得上良苦用心。
爱惜兵力和民力当然也是决定如此做法的重要策略,除此之外,用最小代价拿下九襄,士兵们对于胜利和强势总是欢欣鼓舞的,一旦沧浪表现出无可匹敌的强大,自然而然就会受到底层士兵的拥戴,他们会无形中加强归属感,并促使进一步燃起关于“征服”的狂热和信念。
很多事情是做着做着,大家习惯了,原有的矛盾也就消除了。
然而……太子是他眼中合适的沧浪继承人,太子却又是如此迂腐的一个人。
宵风真人说是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然而此时却不是单独进行开导的时候,与会的年轻将领们在楞神之后,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插口发言,气氛颇为热烈且又紧绷。
“太子殿下,你可明白,赫连将军的这些遭遇,形容上或有夸张,事实却都是有的,难道便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九襄都能这么对赫连将军做了,难道我们还不能说?”
“赫连将军来投时,这些事情哪桩不是讲的清清楚楚,要是不说,咱们沧浪也不见得就能谅解、乃至信任他的。”
太子涨红了脸,争辨道:“九襄对赫连将军不义,沧浪若不尊重于他,岂非不仁。”
秦曙向来与太子有分歧,阴阳怪气道:“仁义?太子要求咱们打仗的时候讲究仁义?嘿嘿,这可新鲜得紧。可惜啊,生在三百年前,说不定铁颜找你做宰相了,至不济也能弄个太学先生。”
——三百年前,铁颜盛世,那是讲究以仁义治国的。
明知面对太子嘲笑不合礼仪,还是有几个零星的笑声冒出来。
太子咬着嘴唇,面上忽红忽白,有点打算拂袖而去的意思。
可回头瞧瞧宵风真人的神色,自从群嘲模式开启后他便皱着眉头,一语不发,虽不言太子一语之过,不高兴却是形诸于面了。
宵风真人是元符帝亲自指认给太子的先生,师徒名份确定,太子想了想,没有底气公然反对。
他只得垂头丧气坐了下来。原本还是坐于宵风真人的下首,这会儿随便拣的一个位子,几乎是恨不得将自己隐蔽起来,自然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