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儿一脚出了门,低头又应了一声。转身关上了门。

第二日天明,青烟细雨依旧在纷纷扬扬漂洒,古镇之内,已是一片朦胧之景。

一辆装饰素雅,外表古朴的黑褐色马车正行走在官道。顶着绵绵不绝的如丝细雨向着天圣最繁华地带前行。

马车内,却与外面大有不同。

宽敞得可容下十余人,里面放了一块青案玉桌,桌上放了一鼎香炉。里面正燃着浓浅相宜,凝神静气的檀枝,一缕一缕从鼎身金镂空花印处飘散出来,顿觉心旷神怡,甚是好闻。

车内坐了三人。

慕槿斜靠在门帘正对处,坐在一方金丝棉绒软榻上,双脚曲在榻上,单手支着额头,轻闭着眼眸好似安睡。如一只慵懒困倦的野猫,对外界之事皆不在意。

青萝儿掀了车帘子,伸了头往外瞧。见外面还在飘着青丝细雨,一股冷风从小帘口灌进来,脸上一下子铺了一片凉雨,让她心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颤得她连忙缩手落下帘子。

转了头,见慕槿闭目静神的模样,心下暗想,只要小姐不睁眼,便没那股幽冷沁人的气息袭人,直击心肺。

她暗自吞了吞口水,瞟了眼车内,觉得实在太安静了些,她又是个沉不住气儿的。

眼睛朝外瞅了瞅,心知洛风正在外驾着马车,那个木头估计和他说话他也不会理。至于车里那个小倔蹄子,估计也不会理她。索性眼观鼻鼻观心,盯着青玉案桌细细瞧。

过了一会儿,她忽地抬了头,眼里闪过一道光亮,笑眼弯弯道:“哎?小姐,您不是素来最爱点沉香吗?怎么今个儿换了盏香?”

青萝儿对面,一个样貌稚嫩清秀,眼睛黑如墨水般的少年听青萝儿问了话,瞧了她一眼。

复又转了眸,看向依在榻上闭目慵懒清雅的女子,面似温柔沉静如水,静若香兰,笑似野桂芳香扑鼻。一颦一笑娇美可人,虽无惊世之貌,但足以引人神魂颠倒。

可他却知,这样一个清秀雅致的女人心里到底是如何地残忍,如何地厚脸皮!眼底不禁划过一抹嫌恶与不屑。

什么香用她身上都是糟蹋。

慕槿微睁眼,淡瞧她一眼,也不恼,唇瓣轻启,话语清幽,“虽烟雨笼罩,不分早午时分,但此为晨初,用檀燃香宜醒神提气,路行颠簸,若有不测什么的,提提神也好。沉香虽好,除却它本身贵了那么一二两,你家小姐每日燃着负担不起以外,它的功效便是凝神静气,安神助眠。一路本就乏累,还需安眠?”

一字一句皆是清晰可闻,青萝儿睁大着眼听慕槿解释得头头是道,眼里不由冒了几颗星。

这么久了,她竟不知这香熏一类的还分得那么细。每次一听小姐讲这些药理之类的,她便打心底里觉着佩服,来了精神,总觉得比那些夸夸其谈,道貌岸然的刻板大夫强多了。

只是末尾那一两句她是自动忽略的,她可不信她家小姐连燃鼎香的钱都付不起,玩笑,都是玩笑。

慕槿不再理她,转了眸,眼里流淌着一道暗光,落在坐于她左手方的清俊少年身上,唇角轻勾,“柚儿,跟着我可觉委屈了?”

方才她就感受着一道幽怨懑愤的目光在她身上时不时地来回流转,扰了她清静,故此才睁眼,顺带解了青萝儿的惑。

眼前这少年模样生得好看,只是那张脸稚嫩了些许,若以后张开了,想必也是个惑人心神的主。

莲柚心头一紧,面色闪现一抹紧张。被慕槿这么赤裸裸地打量着,像被恶狼母夜叉盯上了一般,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抓紧了衣袍。

这女人怎么老盯着他看,还如此大方不知避讳,真是枉为生了一副清然浅魅的女子身!定是上辈子阎王爷叫她投错了胎,来祸害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

“哪,哪有,跟着慕姐姐,衣食无忧,柚儿怎会委屈?慕姐姐多虑了。”话音间,露了几丝细微颤音,不细听难以听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一个劲儿地诽腹。

是衣食无忧没错,但只要是她不高兴了,便起了兴致让他刷了马桶,挑了马粪去。至今想起还觉着那芳香扑鼻的粪香仿若塞了他一嘴,回味无穷。

要么就罚他练箭术,一个靶子没射中,那便挨一鞭,十个不中,那便是十鞭。

记得他挨了一共不下百鞭,打得他那叫个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虽没那么夸张,但也基本属实了,教他从此以后再不敢不专心练箭。

现想来都觉得心有余悸,眼皮子直跳了好几跳。

慕槿挑眉,见他如坐针毡的样子,不觉好笑,不过却没想要放过他,轻缓启了唇,“见你这般紧张模样,我倒觉你又有事瞒着我了。柚儿从昨个儿到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事无巨细,一并说来,不得隐瞒。否则,你是知道后果的。”

似乎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心思,也不揭穿他,径自慢悠悠地问。语气里带着几丝暗示。

莲柚听了这话,眼里划过一道紧张,抓着衣袍的手又紧了几分。他要怎么说?

原以为他可以正大光明地与她对视,现在却发现心虚得连她的眼神也不敢看。

一面暗骂自己没用,连个目光也不敢交接,一面又怨这女人的气势太过强大,不可忽视。

真想哪一日来个人将这女人收服了去,省得再出来胁迫良家少年。怎奈也只能憋在心里想想。

莲柚轻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方才轻抬眼看着慕槿,语气僵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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