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天桥附近跑江湖的,就再也没有见过‘百鸟张’了。”
说了这么久,牛玉亮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端起已经有些凉意的茶水一饮而尽。
方浩然也随着他的讲述,仿佛穿梭到了百年前的四九城,感受着前辈们的过往。
杯中已空。
他很有眼力见的添了一杯水。
张世宏一声长叹,不知为何眼角竟有些温润,
“学来禽语韵低昂,都下传呼百鸟张。
最是柳荫酣醉后,一声婉转听莺簧。”
“一声婉转听莺簧...”
张永源听着爷爷感慨的口气,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听完牛玉亮的叙述,他也知道为什么能在这里看到“百鸟张”的踪迹了。
只是故事里有太多的令人不解,张永源的心就像是小猫乱窜,忍不住看着牛玉亮说道,
“牛师兄,那后来呢?”
既然张世宏对这种称呼也没什么意见,那他也不会刻意的回避。
“后来,后来的故事太多了,多到讲都讲不完,也就是从这一次开始,你张家和我师公就产生了莫大的缘分。”
他眼睛上抬,神色缅怀的说道,
“从那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了‘百鸟张’,取而代之的是我师公这个后起之秀,因为他性子敦实,说话前总爱傻笑,跑了大半辈子的江湖,倒也混出了不小的名号。”
“‘开口笑’尹士林?”
张永源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原来也是他这行业里的一位老前辈,早先学习口技入门的时候,曾在家里的一个笔记本里见过这个名字。
这时张世宏也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看着张永源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不错,真正说起来,你也算是尹师傅的隔代传人了。他的腹语术,你牛师兄还有上一辈的周师傅两人都没能继承下来,没想到到了你这里学的有声有色。”
张永源故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心中的疑惑止不住的往外冒,他又问道,
“从两人那天晚上之后,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
“哈哈,何止是好朋友?”
牛玉亮朗声大笑,
“尹师公视张昆山前辈为偶像,两个人从那天之后关系就变得亲近了起来。”
他一脸感慨,从他脸上能看出对于前人那种推心置腹交往的憧憬,
“尹师公最喜欢口技,他走南闯北不断学习,你家传的独门绝技‘百鸟争鸣’更是让他向往。也不知道张前辈是怎么知道我师公的爱好,在此后的一年竟然全无保留的将这门绝技传给了他。”
张永源点了点头,
“那这么说来,我们两家的关系确实很近。”
“不仅如此,尹师公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学了你家传绝技,就想拜张昆山为师,不过并未得到同意,据我师父晚年所说,张昆山前辈对师公说了这样一句话。”
“汝非吾徒,吾亦不能以之为师也。”
张世宏轻轻一叹,接着牛玉亮的话说道,
“他当年遇到捕头那样的事,是知道了传承的重要性,绝技重要,可人要是没了就什么也没了。好在尹叔叔为人不错,做事靠谱,再加上他又不计前嫌的帮助他度过了难关,因此有这样的心思并不意外,要知道张昆山老来得子,那时候他的夫人就要生了。”
“尹叔叔?”
张永源听的一脸怪异,仔细的盯着张世宏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俩人的事,怎么爷爷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世宏眉毛一挑,没好气的骂了张永源一句,
“张昆山是我老子,这事我能不知道?”
“......”
张永源脸色直接僵住了。
虽然他想过张世宏应该和张昆山关系匪浅,但是并没有猜出来,两人口中的“百鸟张”竟然是自己的太爷爷。
他尴尬的耸了耸肩,讪讪一笑,示意两位老人继续。
“不错,张昆山是世宏师叔的父亲,而我师公又是和张前辈一辈的人物,所以从辈分上来算,我和永源也确实是师兄弟。”
牛玉亮并没有因为一个年轻人和自己辈分一样感到不开心,倒是一旁当着“听众”的方浩然一脸纠结。
“原来如此。”
张永源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知晓了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多出来一位“便宜师兄”,原来两家的渊源在这里。
可是他的心中仍然还有着最后一个疑问,偷偷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张世宏,他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起来。
“牛师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咱们这两家不分彼此,有很多陈年往事,单单一家是说不清的,正好你爷爷也在,这种祖辈的事情也确实要了解了解。”
张永源一边盯着张世宏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我记得,太爷爷对尹师公的态度有些奇怪。”
辈分都捋清了,对于他这样的现代青年,接受能力也不差,叫尹士林一声师公,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你刚才说过,太爷爷曾经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到底尹师公当年有什么地方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这确实是张永源最疑惑的地方。
张昆山作为一个世代生活在天桥附近的演艺人,又拥有自己的馆子,经受过各种的挑战,对于尹士林这样的“后辈”,不会产生什么利益冲突。
一个坐馆大拿,一个游街艺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张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