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北京虽还有一点热,但毕竟到了秋高气爽时节,天空湛蓝,朵朵白云浮动,一片高远。晓柕和工程部同事在钓鱼台国宾馆墙外走着,浓密的银杏树遮天蔽日,整齐高大的排列着,笔直幽深的大道上来往着几个散闲游客。下午的阳光不强烈,透过树叶、树枝、树干洒下道道明亮的光线,丝丝缕缕,通体透明,浓密的树荫下犹如被灯点亮,趁上瓦蓝的天空,一直明快到人心里去。
晓柕弯腰拾起一片银杏叶放在手中,叶子刚落,微黄的叶柄上还带着一抹鲜亮的新绿,被和煦的阳光一照,有种剔透晶莹的黄。她手里拿着相机,边走边拍,京西别墅区项目甲方要求园区内部分点缀栽植些银杏树,他们就过来考察,看看这个树种是否能和建筑群相匹配。转弯就看到了国宾馆的门口,绿色的遮阳伞下,两个警卫站得笔直如松。
大门内走出一个女孩,身材轻盈,一身黑色职业装,头发挽了一个发髻,因为年轻,脸色透亮,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灵光的眼睛,站在马路边,脱俗清雅。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是辆黑色的奥迪a8,后门打开,那女孩上前两步钻了进去,车门关上,绝尘而去。晓柕望着渐渐混入车流的车号,有几秒钟的失神,那样奥迪a8的车号她好像见过的,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袁卫然有过这么一辆。
袁卫然透过后车窗看着晓柕,白色的上衣,七分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头发温顺的披在肩头,脖颈上挂着相机,站在白花花的阳光下,简单清雅的如同一支百合。将近两个月没有见她,她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淡然,好像对这个世界毫无半点,红尘中事都与她无关一样,让他竟想起“风动与帆动,仁者心不动”这句话来。
身边的简简也随他往后看,疑惑得问:“你在看什么?”
袁卫然转过身,看着前方,说:“没看什么,你今天难得有空这个时间出来。”
她嘻嘻笑着,说:“刚送走一个外国使团,趁这个机会偷个懒。”
他看着她,同样年轻,一个明媚惊艳,另一个却清风霁月。
“爷爷说今晚就是个便饭,请了好几个人,都是发小。”
“爷爷今天不是给你选孙女婿吧?”他调笑她,从小的感情,说话也直,不用藏着掖着。
“说什么呢,哪里有的事,我还想玩几年呢。”她反驳着,心里却雀跃。
“老大不小的,还是不要玩了,老了就没人要了。”
简简有点恼怒,转脸直视着面前的俊脸,说:“谁老啦?别胡说行不行,人家才十八呢。”
袁卫然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捏捏她的脸说:“怎么,说说都不行,你不是挺现实的一个人吗?”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啦,女孩子谁愿意让别人说自己老啊。”看着她怒目而视的眼睛,他忽然就想起晓柕说的那句话来:二十七岁,韶华不多,请多珍重!
果真是不一样的。
晚餐在馨园吃,老一辈革命家请一帮晚辈,各个毕恭毕敬的,期待的眼神不是没有,但好像就属他坦然。席间简简走到他身后,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你要无事,饭后陪爷爷下棋。”
他侧转身,回头,对上简简恍如深情的眼睛。他笑了笑,自知这个场合不易多说什么,回转身抬头却又碰上傅君江似笑非笑的眼神,自觉心里一股气恼。
晚宴结束,傅君江从他身边走过,他一歪头,在他耳边骂了一句:“你这个臭棋篓子!”
傅君江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人等散去,他团坐在棋盘一侧,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有半点差池。爷爷戎马一生,九十一岁依然是眼聪耳灵,再加上袁卫然放水放的自然得体,老人家连胜数局,心情高兴,哈哈笑着,亮如洪钟。边下棋边问:“你奶奶身体还好?”
他回答:“还好,爷爷要是哪天得闲,就去看看她吧,老兄妹俩唠唠。”
“嗯,长时间不见确实怪想的,熟悉的脸庞不多喽。”
他知道爷爷是感叹岁月,生命犹如是一曲无字挽歌,漫过心际的火热岁月,而今,早已蔚然成流,一去不复了。
回去路上,他坐简简身边,也不说话,她以为他压力过大,调谑说:“就是吃顿饭,至于吗?”
袁卫然转头看她,蓝色裙子,裸露的胳膊微带着小麦色,乌黑的马尾垂在身后,因喝了酒脸蛋微微透着淡红。“什么至于不至于的,你送我回金水山庄吧。”
金水山庄是他爸妈住的地方,阿莲开的门,踏进堂屋见父母都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有些昏黄的壁灯下两人眉欢眼笑的,很惬意的样子。见他进来,母亲却先招呼他:“老三,怎么这么晚又过来?”
他在家排行第三,所以家人都按照兄弟出生顺序叫,平时不拘言笑的父亲微微摘掉眼镜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戴上眼镜继续看书。
他走近叫了爸妈,弯下身看看了父亲手中的书面,是一本《语言是我们的希望》。笑着说:“爸,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语言学了?”
袁之鉴合上书本,摘掉眼镜,说:“中国的文字博大精深,看了南方朔先生的讲解,才知道语言对一个民族发展的重要性,语言是交流,是感情,民族语言就是一种人民爱国的凝聚力,所以,大家要多交流,多沟通。”
袁卫然也觉得有道理,不住的点头称是。坐在父母身边,阿莲给他倒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