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兴同样没有救援的动作,因为他知道,来自张晓腹部的那处创伤已经将他的脏器粉碎,眼下除非有实力强大的修仙者出手救治或是有一株生死人肉白骨的宝药,不然他也无能为力。
只是,张晓是何等实力,是何人能将张晓伤的如此之重。
沉思中,杜兴长枪稳于身前,警惕而又凝重的望着张晓走出的那处林地,似乎那里青翠欲滴的美景中隐藏着大恐怖。
“快快去禀告张军师。”
寨门前的沙地上,张晓佝偻着身躯,鲜血铺满身下沙地,渐渐扩散而出,神色因痛苦而充满了狰狞,望着哨塔上神色忌惮的刘财和杜兴,张晓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费力的说道:“咳咳,来犯者为一一人,咳咳,境界深不可测,持一剑,李桥与其麾麾下三十之众尽灭,我领寨中百人欲阻,不敌,全遭杀害,速速禀告军师,请大当家出出山御敌,不然,悔之晚晚”
话音尚未落下,张晓睁着还带着狰狞之色的眼睛,死不瞑目,躺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在沙地上,血液流失的速度渐渐缓下,似已流干。
轻风卷起沾着血的青叶,飘絮而至,同时还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杜兴神色默然的望着横躺在寨门前的张晓,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倏然间,神色多了几分颓然和落寞,弯下身捡起那杆长烟袋,轻轻的打扫了下上面沾着的尘土,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去将此事禀告给张军师吧!”
刘财此时因为张晓的爆炸消息导致心中充满了惊慌,未曾注意到杜兴的异样,闻言点了点头之后,脸色发白的下了哨塔,头也不回的沿着一条石路跑远,似乎身后有一匹恶狼在紧追不舍。
望着刘财远去的背影,杜兴低头点燃了熄灭的烟袋,眯着眼睛,用力的吸了一口,脸上岁月的痕迹愈加的深了,似乎又是老了几岁。
吸了一口之后,将烟袋再度熄掉,然后别在腰间,背负起那根长枪,悄声无息的下了哨塔,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木寨后方那个石洞的方向,转身打开了寨门,走出之后再轻轻关上。
迈步走到张晓面前,杜兴摩挲着已经发糙的衣角,想要吸一口烟袋,最后克制住了。
停顿了一会儿,杜兴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为张晓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抚平,老眼中的神采很是落寞,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伤感和悲怆,喃喃自语道:“江湖悲情何相为,沙场美酒共渡生。”
杜兴走了,什么也没带,就如他当初来的那般,了然一身。
二十年前,大炎王朝攻伐叛军之地,那场战役耗经数月,血流成河。
最终,大炎王朝以百万兵士的性命一举歼灭叛军,大炎王朝自此万众一心,国土境内没有任何敢于忤逆大炎王朝的声音。
但在那片赞扬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片堆满死尸的战场中爬出了一个垂死的老兵。
举目望去,发现满地旧人只留残骸之后,那个老兵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大炎王朝的人还是那个叛军势力的人,更没有人知道,那处被死尸堆满的土地还有人从死人堆里面活着爬了出来。
如今在二十年后,那名老兵再一次消失了。
同是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会去哪里。
青翠如碧玉的林地中,一片轻叶缥缈落下,在接触地面之前的刹那,猛然一颤,化作齑粉,随风而逝。
一柄精致的木剑剑锋微转,一抹剑意敛去,消溶在虚空之中。
碎叶飘絮为伴,清风微拂轻袂,那倚木剑于树枝之上的白衣身影看上去如此的美,像是刻画在画上的美景图,似有一种仙气。
“江湖悲情何相为,沙场美酒共渡生。”
古道子隔着驳杂的树影,眺望着杜兴离去不知去往何处的背影,淡淡一笑,自语道:“江湖之情自古多悲伤,而战场的友情是以生命相托付,两者之间,岂能有可比性。”
本想一剑杀了杜兴的古道子忽然取消了念头,因为他发现这是一个有趣的人。
身上杀意如此浓烈,但胸中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以及永不屈折的霸道枪意,这只有经历过战场洗礼的铁血军人才拥有,并非恶人。
其实还有更为主要的一点,也是让古道子放下杀念的更深一层原因。
这人远比看上去要强,好像并没有那么好杀。
有趣,有故事,并且还不简单。
任杜兴渐渐远去,古道子站在枝头,望着林地之外那刻有“三刀洞”匾额的木寨,气质愈加缥缈,古井无波,亦不曾有任何气息的流露。
“刚才,我应该被那个人发现了吧!”
古道子忽然一笑,嘴角掀起一丝弧度,随即渐渐消散,在他手边,那把除却了精致其他则很普通的木剑随照射而来的阳光一晃,晃过一丝血腥的红色,一颗血滴自垂下的剑尖坠落而下,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而后散开,弥漫出一丝很淡的血腥味。
不过,古道子也不曾有所掩盖,就那般静静地看着三刀洞的木寨。
好像在说。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