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打开了,连个年轻沙门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后边跟着一个身披光鲜袈裟的沙门僧。
沙门僧先合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对着佛像装模作样拜了拜。
人们屏息等待,正在哭泣的孩子被母亲用**捂住嘴巴……
沙门僧转过身来,大声道:“各位想必都互相了解对方的情况了吧?你们知道为什么会被请到这里来吗?”
“我们是被骗来的!”大殿一角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喊道,“大和尚,我们犯了什么事要被关在这里?”
“犯了大事!”沙门僧语气十分强硬,“你们去年欠的质库钱直到现在还没还,再加上今年的利,这是一个多大的数目,你们不知道吗?借钱不还,算不算犯法?”
男人要冲过人群去跟沙门僧讲理,被家人死死拽住。
男人跳着脚喊道:“什么借钱不还?最初借钱时,说好是两倍利,可还钱时你们硬说是十倍利。今年,又升成十五倍利。老天爷啊,十五倍!一年辛辛苦苦挣的钱不仅不够还利,还得把本钱和整个家业倒贴进去!还要不要人活了?”
像在油锅里泼了一瓢水,人们沸腾了,一片声讨和怒骂!
“你们常说佛家慈悲为怀,你们的慈悲哪里去了?”
“佛祖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我们怎么活下去?”
“……”
沙门僧拿起案上的法器,用力敲打着香炉,“当当当”的巨响震着人们的耳膜,大殿里静了下来。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沓又一沓的纸张,高高扬着:“有理不在声高!你们看看,这是当初定下的约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十五倍息,好好看看!”
最前边一个老者气得浑身打颤:“你们出家人的良心让狗吃了?分明是你们篡改了约书,当初我看得清楚,就是两倍利,要不,谁肯按手印?”
沙门僧冷笑道:“你们打听打听,哪座寺院还有两倍利?最低都是五倍利!说是五倍利,田产税交不交?店铺税交不交?地皮税交不交?人头税呢?这么七七八八地算下来,十倍都不止呢?你们呢,只要交十倍利就行了,占大便宜了!”
人们质疑:“既然十倍,为什么又让交十五倍?”
沙门僧撇撇嘴:“去年是灾年嘛,涝灾过后大旱,旱过了又遭了蝗,国家少了好几成的收入,军队要打仗,官家要用钱,怎么办?加利息嘛!你们有难时寺院赈济你们,算不算佛家慈悲?”
“你放屁!”那男人从人群中冲到和尚跟前,“你们和尚不辛苦不劳动,却有着京城大片房屋店铺,郊外大部分田地归你们所有,还拿着钱放长生库使高额利息,还让不让人活了!佛的慈悲在哪里?”
大和尚冷笑一声,突然挥出手中的法器,砸在男人头上。男人猝不及防,晃了两晃,满头满脸都是血,栽在地上。
人群一阵骚动,周围看守的沙门僧人亮起了明晃晃的大刀,人们被吓住了……
沙门僧吼道:“谁再敢这样跟我说话,我马上让他死!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用的钱不是我们寺院的,是一位贵人的,十五倍息还是少的,成业寺还放过二十倍息呢!知足吧,最后期限就是今晚!”
“大和尚,求求您高抬贵手!”人群中有人求道,“大和尚,您让我们出去想想办法啊,我们求亲告友去借钱,好还这笔账啊!”
“不用了,要还早还了,不用等到现在!”沙门僧鼻孔里哼了一声,“今天给你们一个硬话:变卖你们的家产田产和子女,包括你们自己,还钱!一会儿就有人来,赶紧告个别吧,小美人!”
他面目猥琐,伸手抓住一个女孩子的肩膀。女孩儿惊惶地哭号着,挣扎着。女孩子的母亲拼命抢过孩子抱在怀中!
沙门僧哈哈大笑:“躲什么躲,小美人?跟子初公子说一声,这里有好几个美人坯子,弄到醉花楼去,一定会卖出好价钱!子初公子一高兴,兴许还连本带息都免了你们的呢!哈哈——”
他得意地仰脸大笑,笑声在中途戛然而止!
他的嘴巴长得老大,眼瞳里显现出急速下落的巨大佛灯……
人们惊愕地看着他,看着他头顶上的佛灯遽然砸下……
“哄”的一声闷响,铁质佛灯重重落在沙门僧身上,灯油夹带着火星子溅起老高,人们惊叫着纷纷后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沙门僧已经成了一团火球,火球惨叫着,滚动着,又引燃了香案上重叠的华丽帷幕,帷幕上的火苗贪婪地舔舐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布幔帷帐,熊熊大火飞速窜了起来……
大殿里一片惊叫声,惊慌失措的人争先恐后往外逃。
殿里的人太多了,人们拖儿挈女、哭爹喊娘,你踩我,我撞你,都拥挤在门口……
殿外警戒的沙门不知道里边发生的事,他们举起手中的钢刀和铁棍,没头没脑地砸向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们。
前边的人倒下了,后边的人又冲上来,一些壮年男子跟那些沙门展开徒手肉搏……
鸣凰沿着绳索滑下来,跑到佛像前边,对惊慌的人群喊:“快,从后门出!”
慌不择路的人跟着她涌向后门。
鸣凰顺着殿廊跑到前殿,从倒在地上的沙门身上抓起刀,向那些守门的沙门劈砍。
人们蜂拥而出,朝寺门方向跑。
鸣凰扔下刀,消失在黑暗中……
正当守寺沙门驱逐围困那些可怜的人们时,不远处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