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氏将整个魏府的局势告诉她,给她讲一些老掉牙的可爱故事,说一些别人说过千万遍、可是由她讲着却很窝心的话……兰氏的音容笑貌还在她的眼前。
她已经将兰氏视作了自己的亲人,此时又怎么能够像是上辈子一样无动于衷?
她绵奕心再冷也是肉长的,旁人以真心待她,她又如何能冷血无情?
她说,我怀你的时候万不该吃斋念佛,生出你这么个菩萨心肠来,这府里险恶,善心最是活不久的。
她说,只盼你能有我十之一二的狠心,我便能放心地撒手了。
她说,绵奕,藏起你的善心,有时候那会害了你,也害了别人……我只愿你平安喜乐,顺顺遂遂……
她说,倘若有幸你有一日起了恶心,也全部藏起来……
她说,都藏起来……
绵奕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她以为自己掉眼泪了,可是一抹脸颊,却是干干的一片。
还好,她还没哭。
平安喜乐,顺顺遂遂,藏起来。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
在兰氏撒手西去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绵奕忽然按住了自己的眉心,摆手道:“不必说了,先前吩咐你的事情做好了吗?”
“已经炖好了红豆汤,装在盒子里了。”小桃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自家小姐的处境不算是很好,若是她因为这件事再闹,怕是又要惹得大小姐那边不快了。
现在绵奕是势单力孤,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
绵奕自己也知道,不过她也很清楚地知道,魏府里真正的掌权者只有一个,那便是老太爷魏士宜。
今日这红豆汤,便是送去给魏士宜的。
带着小桃出了吹雨轩,到处都挂着白。方过了二三进之间的垂花门,绵奕便听见了廊下闲着的丫鬟们的碎嘴。
“谁说不是呢?那天被二小姐赏了大耳刮子之后,春柳就到四姨奶奶跟前儿哭去了,四姨奶奶气得砸了屋里一对儿釉里红大花瓶。若不是旁边爷劝着,早就闹出去了!”
“爷向来宠着四姨奶奶,怎么可能拦着?”
“还不是老太爷那天骂了爷呗!我看四姨奶奶这暗亏是吃定了,贴身丫鬟被人打了,还找不回脸子呢!”
“说来也怪,我看太太去了,这二小姐愣是一滴泪没掉,都说是个不孝的,这话不假。”
绵奕就站在廊上,她还没作声,身边的小桃就已经忍不住了,上去就斥道:“有那起子嘴碎的闲工夫不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吗?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们议论得的?!”
毕竟是绵奕身边的丫鬟,也是一等的,下面站着的都是些二三等的粗使丫鬟,见到她还有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绵奕,都是齐齐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二小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四天前下令掌掴春柳时候的威势,已经被嘴巴大的丫鬟在府里传了个遍。
她们虽然不知道绵奕什么时候转了那懦弱的性子,变得这么可怕,却知道现在的绵奕是绝对不能惹的。面对小桃的斥责,只能垂首:“奴婢们知错,求小桃姐姐饶恕。”
小桃恨恨瞪了她们一眼,才回到绵奕身边来。
绵奕也懒得搭理这些人,闲言碎语哪里听得完?她在意的人,从来不是这些无关紧要之辈。“小桃,继续走吧。”
始终还是正事要紧,只不过似乎是天注定,该来的还是要来。
从后面的第三进院落到第二进,过垂花门便是东北角上的跨院,这里住着的恰好是冷霜妍冷霜妍,绵奕主仆二人才从旁边经过,便听到里面有东西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冷霜妍那捏着忽然拔高的声音:“凭她是什么人!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小蹄子,竟然也敢让人打我的贴身丫鬟!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好不容易怀个孩子,还要撞上那贱人兰氏的丧期!老天爷,你待我不公啊……待我一举得男,定要这小蹄子好看!”
绵奕一听这骂声便冷笑了,对着早已经有准备的小桃使了个颜色,小桃便放下手边挂着的食盒,停下脚步往里面“呸”了一声。
只听她高声清了嗓子便骂道:“凭你是个什么下贱身份,也有那舌头长短敢议论太太和嫡出小姐?左右不过是个贱妾,生下来的也不过是个庶出。便凭着你的出身,也永远扶不了正!背地里骂,算什么本事!”
绵奕最喜欢的就是小桃这一点,该开口骂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嘴软,话出口就像是刀子一样,既说出了主子心里头想说的,又不必主子开口说这些腌臜话叫人笑话了去。
她身上还穿着丧服,本是一点也不想在兰氏的头七惹事的。方才听了那一干丫鬟嘴碎,也压着没生气。给魏士宜送汤去之后,她还要回灵堂守灵的,不想半路听见这些污言秽语,人善被人欺……
里面静了那么一刹那,紧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绵奕二人站在院子月亮门外头,便听到门板拍在墙上的声音,却是那冷霜妍冷霜妍摔门从屋里出来了。
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传出来了:“我当是谁?这不是才死了娘的二小姐吗?连我的人也敢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别以为爷劝着我,我就会放你一马。现在我肚子里有块肉,你们能耐我何?
他若是生下来,便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主子!绵奕,我告诉你,你那贱人娘死得早是她运气好,若是她不死,犯在我手里,便是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气急败坏的冷霜妍就已经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