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珺感觉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从未有人敢轻易赢过他,也从未有人真拼尽全力和他下过,更是从未有人敢跟他说过这么直率的话,帐外吹过强劲的风,灯火微微摇晃,他单纯凝视着眼前的人,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宇童微蹙柳眉,认真思考着棋局,不敢有一步疏忽,竟缩小了差距,张珺只觉得自己像是喝了十坛鹤年贡酒,醺醺的,心思根本没法集中在棋局上,虽然最后赢了六目,但心底对宇童是刮目相看。
宇童长呼了口气,累的伏在桌子上,“还是输了那么多。”
张珺看着棋盘笑道:“我一开始没想到,你能下的这么好,我三岁学棋,又终日随名师刻苦研习,所以棋力不低,你能跟我下到只差六目,至少也有宫中棋待诏的水准,所以不必挂怀。那我赢了,你是不是该罚几杯?”
宇童耍赖的摇了摇头,“我不喝,这三五杯下肚,我就醉了。”
“那我替你喝。”
宇童还没来得及拦他就见他三杯下了肚,张珺哑然失笑,“自从被掳到这里,今日第一次喝酒。”宇童看他那副笑得灿烂的像小孩的样子,知道还有“畅快”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不过倒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她把自己的那杯也喝尽了,心里那个满足。
宇童指着棋盘,“就是这一步,我没想到。”
张珺点了点头,“你角上还没活透,就来攻击,我用尖冲,你这里就单薄了。”
宇童后悔不已,“攻彼顾我,这条围棋铁律一定是被我就饭吃了。”
张珺笑道:“你棋风还算积极,看你内心柔柔弱弱的,倒很意外。”
宇童脸红道:“这,胜负也很重要,我好歹也是业余四段,总不能输的太狼狈吧,而且,而且,我才不要输给你呢!”宇童竟跑了出去,张珺一愣,天真笑了。
他拿着酒杯走出帐篷,宇童踮着脚尖绕着帐篷转悠,张珺静静看着,宇童只低头一步步踩着自己的影子,绕回帐门差点和走出帐外的张珺撞个满怀,一抬头,正和他单纯温柔的目光相遇,脸颊瞬间就燃烧成了一只红苹果,张珺将她的酒杯举到她面前,“你的罚酒。”
月色明亮,漫天星斗,两人肩并肩坐在帐外草地上,晚风清清,不知哪家帐篷里传出一对夫妻大声吵架的噪音,十分违和,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爽朗笑得前仰后合。“还记得吗,我们刚被掳到这里时,你也是经常对我不满,比她还严重。”宇童脸热的快熟了,“也就是我脾气好,换做任何一个人和那样傲慢的你相处,一定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珺摇了摇头,“你这张利嘴,换做别人会比我更能容忍你吗?”
宇童转脸赧然看向别处。
张珺也悄然追着她的方向把脸追了去,宇童不知,往回一转头,两人额头和鼻尖撞在了一起,“哎呦,”两人同时揉起了额头......宇童起身就要回去,张珺一把拉住她手腕,“别走......”然后晃了晃酒壶。
宇童也记不清喝了多少杯,头沉沉靠在张珺肩上,他摇了摇头,“米酒也能醉。”
宇童似乎轻轻哭泣念叨着,“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我不要待在这儿......”
“闭上眼。”
宇童一愣,“什么?”
“闭上眼,想你就在荷花丛泛舟,我答应你,等我们一离开这里,我就带你去赏荷花。”
宇童乖乖闭上眼,“嗯,我还要去竹林,蜀南的竹海。”
“好。”他垂目看着肩上的她小巧的脸庞,宠溺地说。
“我还要吃西湖醋鱼,豌豆黄,碧螺虾仁,枣泥桂花糕。”
“好,你的要求,都一并满足。”
“敬,敬你。”宇童迷迷糊糊地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宫里的人一向不是酒量太好,要不就是不敢喝醉,张珺哪里见过醉鬼什么样,他架着宇童,心想:看着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人,此刻沉的像石头。
小心将她放倒,帮她轻轻盖过被子,宇童皱眉自言自语着,张珺帮她投洗了擦脸的帕子,见她自己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刚要帮她擦,可是俯视着她单纯的脸庞因为醉酒双颊泛起红晕又心乱着不敢这样帮她擦拭,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张珺起身,自己擦了把脸,见桌上的棋盘还没收,他留恋看了一眼,吹熄了灯。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她反复念着这一句,辗转反侧,张珺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去看荷花,你快睡吧,啊。”
“我不睡,我要看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张珺从不知道一向看似坚强的她耍赖地撒起娇来如此可爱,“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我倒也想看呢,睡吧。”
宇童把他右臂紧紧抱在自己双臂之间,头靠在他肩上,像个小孩撒娇要糖似的说:“不能反悔。”
张珺笑着摇了摇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反悔。”
“我怕黑,你不能丢下我。”
张珺心头一动,乐观开朗到天塌下来也会笑的她内心也这样缺乏安全感,“傻话,我们家就三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