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是一场人间灾难。
南惊鸿好不容易把代玉儿带了出来。
可这云叶城的动乱实在是太厉害。
她给代玉儿和自己都找了最普通不过的村妇衣裳,如花似玉的脸上来不及易容,便摸了土地旁边泥灰,顾不得这有多脏有多臭,抹在脸上。
代玉儿之前一直都在透支体力杀人,又自作自受的给自己喝了毒药,现如今虽及时解毒了,身体虚弱得不得了。
南惊鸿便背着她混在一众逃难的灾民里往西边去了,西边原是老城门,已经被废弃了许久,可那里毕竟也是逃生之路,都传二王子造反,余孽在城内杀人如麻,他们心中畏惧,便只敢冲着这西边的一座荒山逃离。听说西山尽头有老庙,鲜有人问津,如今是避难之所。
南惊鸿知道此行能在刘昀之外的那些代砚骁的故旧手里留下一条性命来,实在是难上加难。
猩红的血液从面前低落,又有人死在了这些仗着有些武力的贵族手下。
等看到南惊鸿背着代玉儿病恹恹的模样,便努了努嘴道。
“是要爷动手,还是跟爷回去当丫鬟?”
南惊鸿嘶哑着声音,漆黑如夜的眼眸盯着他,然后道。
“自然跟着爷当丫鬟了。”
那贵族看着她丑陋的模样和肮脏的衣服,忍不住有些想呕吐。可那双漂亮的漆黑如水的眼睛却很勾魂,这么丑陋的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眼睛?
他忍不住不想,走在前面。
南惊鸿微笑的看着他,背着代玉儿走了两步,温柔里含着不寒而栗的危险。
匕首及出,死而无憾。
南惊鸿落下一句悲悯的话语。
“下辈子不要仗势欺人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沉默的背着代玉儿继续朝前而去。
方才还在杀人掠夺的贵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片刻后便是自己命丧黄泉。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逃出生天,但是莫名的自信,自己掌握一切。
她相信长禹会找到她,正如她放心的让段亦书和晏相知带着长禹走。
她眼底落下一滴看不到的残泪,将代玉儿的身体往上托了托,虽说代玉儿很轻,但是毕竟背久了还是会累。
她只期盼着一切如同她所预料的一样的完美无缺的发展下去。
绝不要半途而废。
代玉儿还在她肩上沉甸甸的睡着,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身份所发出的弥天变化。
前途漫漫不知道还有多少征程,她们就在这鬼狐狼嚎里长途跋涉。
北风无情在山崖之间呼啸,她破旧不堪的衣摆下是风雪飘摇。
乌黑顺滑的长发盘在头顶,被破旧的毡帽包裹起来,纤细白嫩的肩膀扛起了生的希望。
战争的惨烈之处就在于把所有的有关于生命的沉重都加诸在不谙世事的少女尖头。
这一半生,南惊鸿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夜晚,迷茫不知归途,她虽夺了匕首,但身上的袖箭已然没有存量,只得废弃袖箭桶,堪堪随身带着长鞭和四把匕首,夹带着代玉儿包裹里随意收捡起来的果实糕点,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
这从盛世繁华转眼间成为人间地狱的时刻,噩梦在无限蔓延,烈火在宫廷燃烧,战火纷飞的岁月里,便只能像蝼蚁苟且偷生一样的保全自我。
……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
晏相知是没办法,原本他可没想过要趟这趟浑水,可偏偏这长云侯对段亦书有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再造之恩。所以即使是要拼却自己的性命,晏相知也是要保住长云侯的性命的。
长云侯是个命硬的人,命不该绝。
晏相知轻易就带他从密道离开,然后前往郧西山。那里住着云游至此的半仙,许是有通天之能把长禹治好,且那里与云南城只不过是寸步之遥。相信段丞相会安排好段亦书回到大华。
早先前晏相知卜卦是大凶转吉,他们都命不该绝!
他背着长禹不过半个时辰就远离了云叶城到了郧西山上。
郧西山上气候并不是寒冷,而是充斥着一种古怪的瘴气,早先前晏相知给长禹蒙着白纱,自己屏住气息,不管不顾的冲着。想着要么把长禹给救活,也算不辜负先贤文王对自己的教导,帮段亦书报了恩。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过这漫长的郧西山,从一开始的树木葱茏到而后的低矮灌木,再到后来便是森寒霜起,寸草不留。
从黑夜走到白日,又从白日走到黑夜。
森冷而又肃杀的冬日的夜,身上灰鼠皮的袄子都要觉得十分轻薄。
月黑风高,便是是夜无眠。
想来战争开启,到处便是饥肠辘辘的灾民遍野,人数庞杂。
这郧西山亦非久留之地。
但这老半仙总称自己算尽天下事宜,无论如何不会把长禹丢下。
晏相知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见到那白发白眉的老头儿,看起来比昔日衰老的不止一成。
那老头儿在那里端详着挂在破茅屋上的铜镜。
晏相知上去便是叫嚷道。“老头儿,我费尽心机把你这好徒儿带来,你只顾着照镜子,是干什么?”
那白眉的老头儿浮尘一扫。“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快把他扶进去!”
烽烟乍起,森然寂寥。
今夜是云叶城的灾难,是大牙的悲怆,是千万人的痛心。
江都的百姓们高枕无忧,睡梦里是美妙的场景,行宫里的帝王则是夜不能寐,他手里握持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