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陪伴在沈漾瑢身边,眸子里却是无穷无尽的思虑。
与此同时,南惊鸿却也静心读书。只是时日渐至,她忽然停笔,看着这书案之上自己所书的大字。
“风住尘香花已尽。”
七个字带着分外的张狂。
她缄默,抬起头,祖父正佝偻着身子在看书,祖父一身清清白白,活的正大光明,皇室宗亲里,只有他不慕名利,虽则改姓,不以国姓,只以封号为姓。
却是令人敬佩,谁不知道南先生的大名?
祖父桃李天下,为江南大儒,只是怎奈何前世因着突发心疾去世,再也没能醒来,是以此时南惊鸿注视着南先生的眼睛里透满了濡慕。
“回先生,大爷如今已经在码头了,三爷并三夫人也进了城门。”
“回先生,大爷和三爷,三夫人如今已经到了江州街上了。”
“回先生,大爷和三爷此时已经在正心堂了。”
南山南海来回跑了报信了好几次,南先生已经坐在那里看书,南惊鸿却也认真习字,并不怠慢。
南先生这才放下笔,看着南惊鸿处变不惊的样子,略带含笑的说道:“想你心中定是思念父母,今日且早下课半刻钟,何如?”
南惊鸿并未停下手中的笔,而是描摹了最后一句话,方才认真的回答。“祖父,礼不可废,学业亦不可废,请准许我完成课业,再前去拜见大伯,父母。”
南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看着南山说道:“且去让他们先行休息,其二再宣大郎二郎三郎来我书园。”
南山恭敬的喏了一声后轻手轻脚的离开。
南惊鸿的心里却有着几分惊涛骇浪。
犹记得,父母归来之后,一系列的事情才泛起了惊涛骇浪。
她南惊鸿的人生也就此发生了转折。
她不知道这一次能否改变所有的事情,改变世家衰落一去不复的命运。
圣人南下,对自己惊艳,与姐妹离心,太孙病弱江南养伤,圣上在江南行宫,欲以江州为京城,祖父和北亲王世子劝谏,圣人怒,南氏与北亲王府迁回京都,王宁知中了状元,王家显赫,其后沈家跻身世家豪门。
沈氏怀孕,母亲愤而出走去世,父亲被责打,日日酗酒,沈氏被抬为平妻,江左文氏与南氏分裂,世家关系如履薄冰,祖父和北亲王世子相继去世,北亲王世孙袭位北亲王,然后就是王家沈家崛起,世家败落,兄长娶了王氏女,长姐与她分别嫁给了太孙和王家,实际上这就是世家衰落的表现,只能通过联姻来依附新兴家族。
风住尘香花已尽。
实际上就说明,真正的困难和危险开始了。
当下课的时间到了。
她才侍立在祖父的身后,祖父的头上悄无声息的生出了许多白发。
“祖父。”
“怎么了?我的小惊鸿怎么了?”
南惊鸿默默的忍住了泪水,祖父最不喜欢小娘子轻易流泪了。
“祖父,世家鼎盛,会盛极而衰吗?”
少女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有着某种笃定的口气,以至于南先生手上的狼毫落了下来污染了卷面。
他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小娘子。这个自己带大的孙女,有着傲骨也有着玲珑心。
只是过刚易折,慧极必伤。
蕙质兰心却不知道能留的几何?
他的宽厚的手掌抚在她的鬓发上。
“惊鸿怎么会想到问祖父这个问题?”
“风住尘香花已尽。”少女定定的看着他,就像是心里早就知道这结局一样。
世家鼎极而衰,是千古以来的大道理,周而复始,月落星沉。
只是,他南先生这一生为了保存家族才对皇室避之甚远。但是终归流着皇室血脉。
在大伯、二伯和父亲即将过来的时候,南惊鸿走了出去。天空微微有些雨丝,她仰起头来,看着有南燕北归,最终怀月撑着伞,和南惊鸿一起离开了。
来到菡萏园附近的连心园。廊前整整齐齐的站了许多丫鬟,其余的嬷嬷仆妇们都各干各的活计,丝毫不敢怠慢,井然有序。
世人都知道江左文氏家族最重视礼教,尤其是嫡系子女,只是江左文氏嫡系到了文娟这一支,只有文娟一人。其余的都为旁系,从前南惊鸿在牡丹苑所遇见的时家的大舅母文氏就是文娟的旁支堂妹。
“大娘子可算回来了,夫人对您甚是想念。”文氏身边的李嬷嬷当即走上前来,十分欢喜的把南惊鸿搂入怀里。
南惊鸿看到李嬷嬷,心里生了一丝暖意。只福了福身子。然后垂下眉眼,敛着步子走上前去。虽然已经到了暮春时节,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却依旧有地暖。
堂屋里分外宽敞,并没有燃香,反倒是放了一些新鲜的水果,果香闻起来倒也别致,照明也没有用寻常的宫灯,反倒是用纱幔罩住了夜明珠,以至于光芒明亮而不刺眼。
她抬起头来看那个有些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的妇人,浅浅的蹙着眉头,却又美到不可方物,肤如凝脂,皓腕白玉,却又苍白如瓷,大约可以称上个上病如西子,淡妆动人,身形微微有些清瘦,举手投足间却有着出身贵族大家的优雅气质。
若说南园三位夫人,大夫人艳若桃李,二夫人典雅青莲,三夫人却是名副其实的国色天香,天姿国色。
“你来了。”
文氏唇边漾出浅浅的微笑,却见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中,见到南惊鸿垂眸而来,忽然仰起头来看自己,当即微微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