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璧哪里知道六扇门有甚么故事?只将从前依稀记着的奇案,掺着从书上看来的怪志传奇,东拼西凑地讲给他听。
李言恪养在深宫,平时读来的都是四书五经、春秋大义,从没有人同他讲过这些,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回味间,他见傅成璧掀开窗,怔然地望向车马的最前方。
他问:“姐姐在看甚么呢?”
傅成璧有些疑惑地问:“段大人不是大理寺少卿么?怎的又当起这散骑常侍来了?”
“姐姐有所不知,父皇近来梦魇不断,仙道进言,说是有鬼妖作怪之故。这段大人的骄霜剑被江湖人誉为镇山河之器,所以父皇便令他暂且兼任散骑常侍,镇一镇那些作乱的精怪。有段大人在,父皇也能睡个好觉了。”
“段大人是个很厉害的人,父皇很器重他……”李言恪小声喏道,但语气里都是对段崇的钦佩。他又道:“这次长金郡主大婚,便是段大人负责部署守卫。”
听此一言,傅成璧暗道不妙。难不成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任谁如何都无法改变么?长公主一案上,段崇避免了被贬官的结局,现在却莫名领了散骑常侍一职,掺和进这长金郡主的婚礼中。
届时那些流民发起乱来,无论伤了哪位达官贵人,岂非都能治段崇一个失职之罪?
她的思绪此刻已乱如麻,本以为只要看好李言恪,小心躲起来就能避过这一劫。如今又不知段崇会不会受到牵累……
不时车马缓缓停下,李言恪跳下马车,又回头扶着傅成璧走下来。两人同入府门,见四下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喜乐声、喧沸声交错而至,煞是热闹。
李言恪进府,一干人等皆下跪行礼。李言恪从容地令他们起身,脚步轻快,拉着她一同去主位拜见惠贵妃。
这还是傅成璧第一次认真打量惠贵妃的容颜,只不过这个女人与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暗红色的正装配上金银珠翠,的的确确是个贵妃娘娘的模样。但她眉英目厉,鼻挺唇薄,五官纵是好看的,却教人说不出一个“美”字,而是一种十分锐利的俊秀。
她不敢多直视,俯首行礼。
惠贵妃听过孙姑姑对傅成璧的夸赞,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声音略沉,“起来罢。”
因前厅还有诸多王公大臣要来拜见,李言恪这干小辈儿只简单行礼就作罢。他带着傅成璧去后花园里,现弄弹弓给她看,两人相处起来倒与从前无异。
直至月轮高升,前堂里奏乐齐鸣。
李言恪正从她的手心里拿石子,碰到她冰凉的手指,不禁讶道:“璧儿姐姐的手好凉。”
小少年的阳气盛,又为了打弹弓跑来跑去的,大冷的天也出了些热汗。他将她的手堪堪包在手心,轻呵出气暖着,说:“要不要去房间里坐会儿?”
沉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殿下。”
傅成璧抬眸见一翩颀长的身影徐来,趁着虚寒的月色,才看清是段崇。
李言恪转头看见他,臂弯上还搭着一件红色斗篷,惑然道:“段大人有甚么事?”
“斗篷忘在马车上了。”段崇说。
李言恪大喜:“正好,给璧儿姐姐披上。”
他想伸手接过来,却见段崇先一步走近,抬手用斗篷将傅成璧裹了起来。
傅成璧有些诧异地望向他,听他板着声音说:“傅姑娘小心受寒。”
她拢了拢肩上的斗篷,正要道谢,却见段崇的耳朵有些红,须臾冷不丁地补上一句:“六扇门可不要一个病秧子。”
傅成璧:“……”
李言恪年纪小,不曾多想,只笑嘻嘻地依偎过去,像个小火炉一样贴着傅成璧,说:“六扇门不要,我要。”
段崇竟还不如个小孩子会说话。傅成璧不知该气该笑,抱了抱言恪,说:“谢谢殿下。”
亭中又大步阔阔走进了一个人,身材魁梧,声音浑厚,先是惊奇了一声:“傅姑娘也在?”
傅成璧见是杨世忠,缓缓站了起来。
杨世忠顾不得同她多说话,转而跟段崇报告道:“魁君,抓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身上都带着弩……怕不是好事,你去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