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每次远远看见那头白亮亮的卷毛,松阳就会变得心情很好:他知道银时永远都是那副懒懒散散但又健健康康的样子,只要他一来找自己玩,偌大一间私塾就会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老师吗?”
银时手里握着热热的茶杯,脸上的神情却不像茶水那样有温度。他的眼神似乎更苦涩了,蹙着眉想了半天,又猜测道:“是不是已经离婚很多年了呢?目前处于一笑泯恩仇的那种状态……”
松阳笑了起来:“为什么就是要往这方面猜呢?”
“因为我虽然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但是一看见你就觉得,如果我在这世上有爱过什么人,那就一定会是你。”
银时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很平淡,神情很平淡,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眼睛盯着的是手里茶杯冒出来的热气。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房间里只有冬雨浇在屋顶的细微声响。最后松阳定了定神,伸手拿了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茶,银时抬眼看看,说:“满了。”
“嗯、我觉得,现在银时的状态,可能还不是可以好好谈这个话题的时候——等、等雨停以后,我陪银时再去一趟医院看看——”
原来这件事会让松阳这么动摇吗?
——自己以前该不会是没说过实话吧?
银时看着面前的教师露出前所未有的慌乱神态,突然觉得内心歉疚。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记忆,但是第一眼看见松阳,他就知道对方是那种永远都会维持从容模样的人。
能让这种人动摇,说明自己在对方心中,并非一文不值吧。
这种程度的动摇会给他带来痛苦吗?银时也不知道。
可是他现在比失忆前要笨拙得多,甚至一时没办法想到该怎样插科打诨。
他看着松阳不知所云了一通以后,又开始往自己杯子里咕咚咕咚倒茶,银时就抬手把茶壶拿走了。
“对不起,应该是我误会了。请问我的住处在哪里?我以前应该不至于流落街头吧?”
“银时的万事屋离这里不远,但是——”
松阳看着银时站起身来,忙拉住他的袖角,“这就要回去了吗?不是说好了,稍后一起回医院看看吗?”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松阳一怔,银时就抽出袖角,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跟松阳借了一把伞。
看银时要么嘟嘟囔囔要么吵吵嚷嚷的样子看习惯了,现在银时一安静下来,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深红的眼睛的确别致又漂亮,但是这种眸色如果没有足够的温度,看起来就会显得疏离,甚至自带戾意。连万事屋的两个未成年都觉得很不适应,跑过来问松阳他们该怎么办,失忆的银酱变得好可怕好难相处之类的。
大概整个江户,还能对这样的银时有最后一点熟悉感的,就只剩松阳一个人了。
——那就是曾经食尸鬼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