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回府时已是深夜,得知薛老夫人佛堂的灯依旧亮着,犹豫了一会儿,想起这些年母子相守的点滴,最终还是抬腿往佛堂走去。
此时薛老妇人依旧跪在佛前,手不停的在波动念珠,嘴里喃喃的在念着佛经。
薛清站在门口看着清瘦了不少的老夫人,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楚。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喊过薛老夫人母亲。薛老夫人自苏心怡的死讯传出后,也再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每日只在佛堂念经,如今更是连佛堂的门都不愿意再出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这经今天也念不完。身体要紧!”薛清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了。
听到薛清的声音,老夫人手微微一顿,而后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又开始念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老夫人,这是何必呢?”薛清叹息。
“你走吧!这佛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声老夫人如一把利剑般狠狠的扎入薛老夫人的心头。这是她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养大的孩子,如今却与她离了心。他终究是主子的孩子,一样的寒石心肠……
“冤孽太深,能化一分便是一分吧!我这把老骨头如今已是没有什么用处了,只能在这佛堂里念念经了。”老夫人闭着眼说道。
听老夫人这样说,薛清皱起了眉头,“您还在怪我杀了苏心怡吗?”
老夫人睁开眼,放下了手里的念珠,扶着桌角站了起来,说道:“清儿,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有些事我即便不说,你也应该能够明白。难道你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薛清不满的愤怒了,“我有何错?苏家即便是与我有血亲,可那又如何?他们掌握着那样的钱财与力量,却不愿支持于我,这样的血亲我要之有何用处?我既然得不到,我更不可能让别人得到。只有毁了它才能让我心安。”
薛老夫人失望的垂下了眼。“那云兮呢?苏云兮呢?你的孩子呢?他们可曾做错了什么?”
薛清冷笑了一下,怒声说道:“她当然错了,她错在不该相信我!她错在不该姓苏!她错在不该那般聪慧!”
“那她腹中的孩子呢?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呀!你如今想想竟也不曾后悔吗?”
薛清不在意的说道:“那又是如何?孩子总会有的,但是那个女人绝对不能留。”
薛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个苏家孤女呢?你又为何执意要杀她,那可是苏家唯一一条血脉了,你竟下得去手!当年苏家人待你如何,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后悔吗?”
薛清沉默了片刻,当年苏家人待他确实是无话可说,苏家老夫人更是待他如亲孙子一般,连苏云兮都比不上。只是命运弄人,让他们站在了对立面。当年因为忌惮和贪婪杀了他们,如今知道了其中的一些密事,他更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立场不同这也是无可奈何。
“我不后悔!”
薛老夫人失望的大喊道:“清儿,你何时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一直就是如此,只是你不曾了解罢了。”薛清微微垂目。
“不,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知道,孩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主子教的对不对?”薛老夫人抓住了薛清的手臂。
“我用不着别人教!”薛清怔怔的看着老夫人。
“不,从小你就是个善良的孩子。是她刻意引导你成这样的。主子她经历过国破家亡,她满心的仇恨,她这一生都活在仇恨里。但是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可以好好的活着,过正常人的生活,你不是非要选择这条路不可!”
薛清知道老夫人要和自己说这些话需要多大的勇气。有些事他不是不明白,母亲虽然也疼爱自己,但是她依然把自己当成她手里的一棵棋子,只有薛老夫人是真心把自己当孩子来看待的。
可说他骨子里与母亲是同一种人,他抵抗不了权利的诱惑,在天牢的那些日子更让他明白权利的重要性。若此时是他高高在上,又有谁敢那般对待自己。即便是权势滔天的母亲也没能在那个时候及时救自己出来。
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再无所顾忌!
天牢的那暗无天日的日子更是如一把利刃般悬在他的心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权利的重要性。
他的手缓缓的抽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缓缓说道:“老夫人,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了。母亲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到时连我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薛清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老夫人眼角流下的泪水。
佛堂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
薛清不知道他离开佛堂之后一道黑影也跟着离开了,虽然马上就有第二道黑影追了上去,但是很快地上只留下了一地的血迹和一个奄奄一息的白发老人。
薛老夫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阿大,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阿大,你这是何苦呢?你本不用死的。你的伤本就没好又岂会是他们的对手,自寻死路罢了。”
阿大的嘴里涌出大股的鲜血,薛老夫人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头,泪水直流,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你不用说,我懂,我都懂!你放心,我马上就会去陪你了,你走慢点。你都等了一辈子了,这时候可不能抛下我,你还得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了。”
阿大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慢慢的闭上了眼。
“来人,把阿大放到佛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