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灵巧一偏头,避开她的利齿。
他边扛着她向啸云苑内走,边斜眼冷笑着看她一眼,丝毫不犹豫便抬手再在她腰际渐渐淤肿得发青的那块肉上狠掐了一把。
“逢人张嘴就咬的臭脾气,也是像极了褚阅。”
一痛接一痛,褚姵这具壳子本就弱不禁风,饶是褚阅再能忍再能捱,可还是不禁疼出了一身的冷汗,即便她火气再大,可现下这番“我为鱼肉”的处境,却不得不令她咬牙忍耐。
浑身虚软地伏在韩振背上,她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月门,心底越想越不是滋味。
想她褚阅生于人世这二十五年来,虽不总是顺风顺水心向所愿,但何曾有过此等不如意顺遂的时候?若说不明不白地死了倒还有自己三分轻敌在,敌不过韩振也是因为学艺不精,可被他像扔麻袋似的扔上肩头,又三五次出言羞辱讥讽,她心底的火气和委屈就像是四洋的焰山——止不住。
从前莫说是在褚家、在这安远侯府,她便是在朝中直面顶撞那些酸腐老臣,也根本无人敢上前呛一句她的不是。
待她将自己的事查明白了,定要连着韩振这些年所做的好事仔仔细细调查清楚,到时候一并交到老祖宗手里,教他知道地府到底有多好玩。
韩振并不只她心底所想,但见她乍然老实下来,便知道她却定是在不安分地暗暗盘算些什么,眼底不禁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这鱼既然已是被按在了案板上,又岂有容她逃脱的道理。
管她是褚姵还是装成死人的疯子,她看到了不该看的,本来也做不多久活人了。
快步穿过种着银杏的宽广庭院,他刚一脚踏上长廊的石阶,不远处转角那儿的朱红柱子下便忽然闪出一道瘦削的少年身影。
还是个一身书童打扮的清秀少年。
“乌檀,”韩振目力极佳,远远地便已看到这少年在这恭恭敬敬地候着自己,便止了步,低声唤他过来,“你现下应该在逐月苑,而不是在这。”
乌檀面有难色,微垂了头,略有羞愧地嗫嚅道:“二姑娘和翟王殿下已经歇了。”
褚阅听到了颇为耳熟的声音,正想抬头看看,却见韩振肩头一动,将还有心情翘首看戏的她颠了颠。
“我不是教你整夜看着么。”
“这······属下实在不敢冒犯。”
“冒犯?”韩振冷嗤一声,“哼,罢了,玄色呢?”
“还在二姑娘院里守着。”
“嗯,你随我去书房。”
乌檀低低应了声是,乖觉垂首等他走过自己面前,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这下褚阅终于可以不费力气便能看清这少年的脸。
一个小书童。
褚阅暗暗冷笑,心道一个小书童竟也能熟练隐蔽气息,还能被韩振派到褚言那暗暗盯着翟王田安,看来今晚的韩振还真是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惊喜。
乌檀早就见到自家主子肩上扛了个女人,此刻也见到了褚阅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不过他并没显现出太大的惊讶,反倒略有些腼腆地垂下那张清秀的脸,不去看她。
韩振人高腿长,三转两转,便走到了尚燃着灯烛的书房门口,他踢门进去,像拎小鸡似的将褚阅扔到檀木书案后的四爪盘藤椅上,摆首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乌檀阖上门。
腰间疼着疼着,褚阅竟也渐渐习惯了,不知他是不是善心大发,方才将她推进木椅中时竟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既来之则安之,褚阅一面这般想着,一面舒舒服服地倚进盘藤椅上的锦垫里,抬眼,四处打量着这间对于傻子来说过分庄凝的书房。
檀色,满眼皆是低沉古朴的檀色,从沿墙而靠的三面沉木书架,再到面前的宽敞书案,每一件器具物事都是上好的木料上好的色釉,就连墙角下那一株十分不起眼的文竹也是十分罕见的品类。
书架上兵书策论各家经典应有尽有,有些厚重书册的书脊上还有着清晰的折痕,显然常常被主人翻阅。
琉璃宫灯高悬,照得房内亮如白昼,案头的虎头香炉中还燃着比褚姵房中不知上等多少的安神香,香气邈远,十分宜人。
褚阅收回视线,撇撇嘴,心道韩振还算是个有品味的,这里的用度竟然丝毫不必自己原在烈霞苑的书房差。
眉眼一垂,视线扫过书案上的一盏香茗,她伸手去触了触紫釉杯壁,觉出这茶还是温热的,端起来再仔细看看杯沿上没有水印,便毫不见外地捧起茶杯,吹去浮面上竖起的茶梗,咕噜噜一饮而尽。
“韩子胥,你把我请到这来,莫不是要我的字吧。”
“不仅仅是你的字。”
韩振绕过书案,在她身后站定,皱着眉将自己的茶杯从她手中夺下来。
“褚阅继任家主之后,不仅承袭了安远侯的爵号,更接手了褚家的生意。褚阅看似豪爽不羁,但向来心思缜密,褚家在昌都的铺子,事无巨细都要向她禀报,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自证的机会,只要你能写出三家铺子和总管的名字,我便承认你是褚阅。”
他说着,冷笑着取了笔架上的竹枝笔递到她手中。
“若你能再说明白褚阅死之前,这几家铺子的实况,那便是锦上添花了。”
“那你何必要我动笔?”褚阅毫无惧色地扔了笔,扶着腰间的伤口冷笑,“身手招式既然可以特意去学,那字自然也是有办法可以仿。”
韩振骤然拉紧她的发丝,沉了声音威胁道:“你现在有资格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