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男子闻声望去,不禁一挑眉。
说话的人站在一边,对他笑了笑。这人一身白衣,沾了水还没干透,一头白发,却是个年轻人,正是乐无逸。也不知他何时来的。
他肩上站了只白鹤,姿态很傲,仰着颈子不看人。
那男子却盯上了那只白鹤,一开口:“哪来的扁毛畜生?长得还挺肥。”
白鹤跟乐无逸,一块直了脖子,瞪圆了眼睛。
陆渡花见状,急忙打圆场:“哈哈陈堂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也是今日到的新人,乐无逸,是我从侯子期侯师弟那一区调来的。”
梦飞华补充:“那只白鹤是侯子期养的,放养,吃的是白桃玉果,喝的是紫霞池水。”
那高大男子,昆仑刑堂堂主陈七,哼了一声道:“真娇贵,这养的是祖宗吧,难怪吃得肥肥的。”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乐无逸:“小白头,你作的什么证,说来听听。”
乐无逸道:“我可以证明这个女魔头滥杀无辜,大造杀孽,罪不容诛。”
陈七的目光在云千寻跟乐无逸之间打了个转:“说仔细些。”
乐无逸上前一步,望着云千寻。她给九重枷锁困住,只露着头,似个铜身铁臂的怪人。
她看他,陌生得很。他看她,漠然得很。
乐无逸道:“云帅,西京云帅,战神云帅,久仰了。战场生死是兵家事,暂且不论。只谈杀孽,我指证你有三桩大罪,天理难容!”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毕竟是当过一国太子、三军统帅的人,乐无逸衣装虽然有些狼狈,往那一站,却有直面千军的沉着气度。
他神情肃然,愤慨道:“第一桩,便是你屠城灭族,丧尽天良。这些年你率领西京叛逆四处征伐,凌/辱弱小,所过之处民不聊生。当年你兵发沃川,连屠溢河、长汶、大青三城,稼穑骸骨践踏成泥,何等残暴!”
“最过分的是,你还屠杀了南疆树人一族。树人居于大柯山脉,向来与中原交好。他们巢树而居,酿酒织布,不好纷争。因你在南疆苛刻税赋,一加再加,他们不堪重负要举族迁移,就给你围山放火,将大柯山烧成焦土,哀魂浓烟,数月不散啊!这等恶行,你也做得出!”
梦飞华听了这番控诉,几乎呆住了,悄悄拉了拉师兄的领子。
陆渡花忽地往前挪了挪,倾了倾身子,似乎是想靠近些听。
梦飞华恨不得踹他一脚。几百年的道行了,还听不清几步之外的话吗?
陆渡花心道:活了几百年了,还给毛头小子几句话吓到,出息!
乐无逸继续道:“第二桩,就是你坑杀降卒,丧心病狂。就在去年,你攻入天妄境内,打到沛城,可恨那守将弃城而逃,沛城孤立无援。太守年迈心软,为保存百姓,信了你的鬼话,开城投降,孰料你进城后纵兵洗劫,驱使降卒如猪羊,见到他们不从,竟将他们统统坑杀了。好个西京云帅,这累累的血债,你认不认?”
云千寻看着他慷慨陈词,脸上淡淡的,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她注意到各人的神色,陈七只是听着,陆渡花若有所思,那个叫梦飞华的少女却紧紧盯着她,生怕她忽然变出吃人的獠牙一样。
乐无逸见她这样,反而平静下来,不紧不慢道:“第三桩,是你掘天子墓,践踏圣贤。 你西京前朝暴/政,内乱四起,我天妄先帝平乱登基,仁德善行天下共睹,后葬古歧山,毗邻周朝天子陵。你攻打天妄之前,率军上古歧山,掘开先帝陵墓,就连周天子陵也不放过!你杀活人不够,还要杀先灵!”
“周天子啊,诸贤诸圣在上,你怎么敢?你这煞星到底生了怎样的豺狼之心?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也能飞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瑶台上一片静寂。
陈七等了一会,问:“说完了?”
乐无逸一点头:“说完了。”
“小伙子嘴皮子不错。”陈七拍了拍他肩膀,赞他。他一拍,另一边的白鹤飒一下收翼,警惕地看着他。
乐无逸一愣,道:“她造的这些孽,种种桩桩,皆为实事。我相信诸位仙长定能惩恶扬善,还人间公道。”
陈七嘴角一抽,对陆渡花招招手:“陆殿司,你看这孩子说了半天,该渴了,给他杯茶润润嗓子。”
“好。”陆渡花扬手招出一条云气,变出玉杯,凌空送到乐无逸面前。
乐无逸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拿来便饮。他还真是渴了。
仙界的茶果真不凡,一口比一口有回味,乐无逸喝得舒爽无比,腹中闷气全飞到九霄云外了。
一杯茶饮完,不但解了他的渴,还清了他的心火。
乐无逸神清气爽,看陆渡花如看菩萨,玉杯还回去了,他愣是挪不开目光。碍于人多,不好再求一杯,十分舍不得。
就连万恶的女煞星,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梦飞华仔细瞧着他的神色,这时深深呼了一口气,拍了拍心口,道:“还是那么灵,真不是茶的问题啊。看那煞星喝了茶还是一脸丧气,我还以为师兄你的茶馊了呢。”她现学现卖,“煞星”这个词顺口就说了。又觉得不妥,干笑两声,别开目光,不再看云千寻了。
乐无逸大惊,喉头一动,不禁咽了口唾沫:“这这这,这茶……”他指着陆渡花面前那茶杯,不敢置信!
陆渡花岂容他人对他的茶指指点点,当即怒视师妹,道:“你才馊了!我的茶全仙界有口皆碑!坏了一口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