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阮从未受过这样的伤,若非她反应迅速,此刻整条臂膀都要被砍下来。她心中又后怕又愤恨,右手中既无匕首,便飞快地抹上自己发髻,将最下面一支金簪拔下,拇指按住簪顶珍珠,一下下捅向陈大威。这簪中的倒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刺入肌理中会使皮肤渐渐发红溃烂。
陈大威背后与左腋下均受伤,右手拎着刀仍要向木阮砍去。她眉头紧皱,下意识就要去摸头顶那最大的珠簪。只听嗖嗖两声,两块铁片精准地扎入陈大威右手腕,砍断他的手筋。他再也拿不得刀,捂着左腋下溃烂的肌肤倒在地上。木阮抬头向江重华看去,原来是他见她这边情势危急,左手用内力震断了一柄匕首掷来,右手仍是持刀与三名寨主相对。
木阮一脚踏在陈大威右小臂上,狠狠踢开他手,夺过那柄伤了自己的大刀强忍疼痛要去帮江重华。他不曾想木阮居然还能相帮自己,左手拉住她往自己身后带。他本是悠闲地应付着三人只等着东厂的人上来,听着这些人骂他“小杂毛”、“贼厮鸟”,心想他们越骂得多,等会子酷刑就越多上几样。现下他也没有这心思,直接砍倒三人。
木阮眼见他没有危险了,取出自己荷包里的小刀,割开伤口附近的衣服,又用干净帕子擦去周围的血,撒上创药,仔细包扎。江重华在一旁看着她单手包伤口有些不便的样子,本想过来帮她一下,谁知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现连他自己也惊了一下,随即掩耳盗铃一般转过头去。
此时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空也只是蒙蒙亮着。西边的月亮已是渐渐失去了光彩,山中慢慢升腾起晨雾来。坡下人声越来越大,惊得寨中树上的雀儿“呀——”地叫着飞出巢穴。
东厂众人带着卫所兵士已从山寨中上到这一处高地,兵士们拿下普通贼众,番子们则将五名寨主五花大绑起来。陈大威怒骂道:“你们是哪里来的王八儿子,直娘贼,敢来辰山寨拿人?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的名号!”这话骂出来,在东厂众人眼里听了简直是找死一般。不等江重华发话,三档头上去就举刀要砍他,敢在督主面前这么嘴不干不净的,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慢。”江重华出声,眼梢瞄了一眼木阮,看到她并没看向自己,心中有些放松,却又有点失落。他继续道:“翠风,大清早的,我不想再看到血。”三档头周翠风应了,伸手在陈大威胳膊上一扯,就把他左手臂卸了下来。
郑森高声道:“咱们是京城东缉事厂的人,跟随钦差掌印督主奉旨前来剿灭你等。督主心慈,若有愿束手就擒的,或可免于罪刑,如若不然,你们大当家的就是榜样。”在场众人除了木阮,谁不知道东厂是个什么地方。即使是在这偏远山区,他们也听闻过东厂的光辉事迹,此时骤然得知眼前这位竟是东厂督主,只晓得那是个天王老子一般大的官,普通山贼吓得纷纷磕头认罪。
满院只有陈二武一人骂了开来:“我道是什么人?哈哈,不过是个东厂的阉宦,什么卖屁股小倌儿一样的人,也要爷爷我向你们认罪?我呸!你还不就是个被人操弄的东西?嘿嘿,爷爷还不是差一点就把你操了?”他咳出浓浓一口痰,吐在地上,目光极尽下流地又看向木阮,“嘿嘿,小贱人,原来你是这阉狗的姘头,如果不是我们兄弟,你这辈子还做得成女人?哈哈哈,猪骟了可以长得肥壮,不知道这人骟了,□□又是个什么模样?哈哈哈哈哈!”
“我姘你祖宗!”木阮原本听了“阉宦”二字,才知道江重华居然是内侍臣,兀自惊讶不已,又听到这么一摊腌臜话才醒过神。她感到左臂上伤口隐隐作痛,满心的怒火急需发泄,当下大步走到陈二武面前,狠狠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陈二武当即被踢得弯下腰,可押着他的两个东厂番子又把他拉得直起身。木阮随地捡了一把匕首,拍了两下他脸颊,道:“谁给你的脸面在这里嚼蛆!”似是尤嫌不足,又拿着匕首甩他两个耳刮子,割破了他脸也浑不在意,看他好似要张口吐自己,木阮料他又要吐痰直嫌恶心,捏住他下巴咔一声卸了下来。又道:“有爹生没娘养的龟儿子,你才是混账王八蛋。瞧瞧□□长了二两肉把你得意的,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瞧不起太监?我呸!太监都他妈比你像个人!”这些时日,木阮在山寨里听到不少粗口,第一次学了骂起来倒是说得很顺口。这有气骂出来的感觉太舒畅了,她只觉得这些时日在这破地方受到的委屈和压抑的心情都在慢慢平复。只不过她总担心江重华听了这人的话心里不痛快。
她转脸偷偷看着江重华的脸色,旁边的档头与番子们早已气得欲杀之而后快。江重华面上的确带了三分冰霜,他拿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手指,然后轻轻挥出,直砸在陈二武脸上,力道犹如铁板掌嘴。陈二武脸上登时肿了起来,加上木阮用匕首划出的口子,满脸血污鼻青脸肿,看着好不令人作呕。
江重华转身走出去,只远远留下一句“别让他们太快死了”。木阮一看,愤愤把匕首胡乱扎在陈二武身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