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楼兰皇宫脱身之后,凌无极便运起轻功栈,莫五陵早已在堂内等候多时。
甫一见他从窗户跳将进来,莫五陵起身迎上前道:“大闺女,你总算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凌无极:“…………”
正说着,凌无衣自莫五陵身后走上前来,轻声唤道:“师父。”
凌无极不解地看了莫五陵一眼,后者干笑道:“小师侄担心你,便跟着我一起等你。我劝她回去休息,她也不听。你也知道,她向来只听你的话。”
凌无极轻笑一声,朝她说道:“夜深,为何不去歇息?”
凌无衣:“师父不回来,弟子……睡不着。”
莫五陵当即干咳两声,摆手道:“那个……既然大闺女回来,了,我就先上去睡了。有什么事,不如我们明日再说。”
言罢,他自觉多余,闭嘴上了楼上。
待堂内只余二人相顾无言之时,凌无极清了清嗓子,说道:“乖徒儿,回去歇息罢。”
凌无衣微一摇头,轻声道:“师父,弟子有些话想问问你。”
凌无极了然道:“师父带你出去赏月?”
凌无衣抿唇道:“嗯。”
言罢,掌柜的突地从内屋走出来,打着呵欠说道:“要出去就赶紧的,这一晚上的,吵的让人睡不着觉。”
凌无极笑道:“打扰掌柜清梦了,我们这就出去。”
掌柜的摆了摆手,拢紧衣领,转身又进了内屋。接着,凌无极便带着凌无衣出了客栈。
楼兰夜里风凉,街道上死寂一片,家家户户紧闭着门,只偶然能瞧见一两盏烛火,若隐若现。
两人并排走在凄清的街道上,倒垂的柳树枝叶从两人身旁扫过,沙沙作响。
凌无衣并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凌无极,率先讲起了幼时的事,从老许一直到现在,事无巨细,一一说给了她听。
无论是内力的问题也好,玉流水与他的关系也好,亦或是他如何成为笑面郎君,他通通都说了出来。
两人立于柳树下,只听凌无极低声说话的声音如流水一般,静静淌过,不留一丝踪影。
待说完之后,凌无极朝她笑道:“乖徒儿,现下你应该了解师父了吧?”
凌无衣却是轻一摇头,道:“弟子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凌无极微微一怔,不解道:“不是这些,那是什么?”
闻言,凌无衣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柳树下寂静一片,唯闻虫鸣声不止。
良久,只听她轻声道:“师父能不能唤我一声‘长乐’?弟子有想要确认的事情。”
凌无极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依了她,出声唤道:“长乐,你莫不是不喜为师给你取的名字。”
凌无衣却是勾起一抹极轻地笑意,如昙花一现,刹那芳华,便迷了闻者的心神。
凌无极兀自怔愣间,便听凌无衣轻声回道:“师父取的名字,无衣自是喜的。只是‘长乐’这个名字,师父也曾唤过。”
她似是追忆起了一些过往,一向清冷疏离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迷茫。
凌无极忍俊不禁,笑道:“乖徒儿,为师原以为你是彻底忘了的,毕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是了,若真要说得确切些,大抵是十二年前的事。
那时他才八岁,初到凤凰台,也将将识得叶荆这个人。且在凤凰台的那段日子里,大明王朝的皇帝和公主曾来过一次。
他便是在那个时候与凌无衣相遇,后来在她来白玉京之前,二人也只有那一面之缘。
凌无极还记得那时正值三月草长莺飞,凤凰台里牡丹开的正好。他在府里高台之上练剑,练得投入了,便忘记了周遭一切。
只知道在他收剑之时,迎面便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那眸子的主人是位极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一本正经。
他当时脑子里经常会出现些诗文,看见小姑娘时,便是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凌无极还记得当时脱口就说了出来,那小姑娘先是一愣,而后故作老成地说道:“那是用来形容女子的诗句,好男儿应当吟‘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之诗。”
凌无极问:“为何?”
彼时的小姑娘认真地答道:“男儿应当重袍泽之情,而非儿女私情。”
于是,凌无极便记住了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后来在白玉京,他为她取名“凌无衣”,想来也还是因着这句诗的缘故。
可惜他还记得分毫不差,而当初的小姑娘却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思及此,凌无极一时有些怅然,再看向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凌无衣,叹道:“你长大了,当年你还是那么一小只。”
闻言,凌无衣罕见地红了耳尖,细声道:“弟子非小兽,师父怎能用‘小只’形容。”
凌无极笑道:“可在师父眼里,乖徒儿就好比当年为师扔在手心里的那只小白兔。雪白的一团,会缩在我手中眯起眼打盹儿。”
凌无衣微微侧过身,躲过凌无极的视线,轻声道:“师父莫要说笑,弟子怎会是小白兔。”
凌无极:“你当然不是了,所以为师………也不会只仅仅将你当作小白兔一般对待。”
此话说得颇有深意,惹得凌无衣回过身来与他对视一眼,却又立刻错开,说道:“师父,我们还是回去罢。”
凌无极却是不愿她这么逃避下去,上前一步,握住了她双肩,将人拢在自己的阴影下。
凌无衣错愕抬头,惊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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