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的号角声从城门口一路飘扬到了皇宫中,宫里大乱,太监和宫婢们纷纷携着软银逃往午门口,午门的值守侍卫跑了大半,剩下几个孤零零的侍卫实在寡不敌众,一个不留神就让宫人钻空逃了出去。
先皇后身着华丽凤袍,伫立于城墙之上。先皇做了决断,统领御林军死守正午大殿,他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龙椅上,而对于先皇后,先皇本有心想派人护送她出皇宫,可她谢绝了先皇的好意,只说臣妾为后二十载,早与这王朝融为一体,它生臣妾便生,它死臣妾也绝不会苟活,说完这话,先皇后便离开了正午大殿,一步步踏上了城墙。
俯瞰下去,午门的暴动亦渺小的如同蚂蚁一般,更远处炮火齐鸣,将那天际染得乌烟瘴气,先皇后不喜欢战乱,更不喜欢战乱当前暴露的种种人心,她一心向善,奈何世间险恶。
她唯一的牵挂,便是送出皇宫的小皇子,不过她相信姬柔会拼命护他周全。
如此,便再无眷恋了吧。先皇后仰天闭目,从这高高的城墙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此时困在人潮中的姬柔无由来地,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心底深处的某根弦被人迅速剥离,她一手捂住胸口,另一手仍紧紧地拽着小皇子。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途经之处激起一片哀嚎声,很快,姬柔的视线里便出现一骑铁骑,穿着齐整划一、全副武装的盔甲而来,为首的正是传说中威风凛凛的战神百里溟寒,比起其他骑兵,他身上多了一件肃杀的黑袍,普通百姓虽从未见过其面,不知是谁,但却被他周身散发的煞气吓得噤若寒蝉,一时间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百里溟寒只在人群中草草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姬柔,心腹秦阁曾在攻城之前,于他的帅营门口跪了整整一夜,只为求他在破城之日保住他的心上人姬柔,秦阁递来的画像里,女子巧目盼兮,眉眼间尽是娇柔的女儿姿态,而眼前这姬柔虽与画像相似,但眉眼间竟透着一股坚韧之气。
百里溟寒猛地勒住马缰,烈马在姬柔身旁停下,他俯身向前,问眼前这个女子:“你是姬柔”
姬柔木然而立,一面本能地将小皇子护到身后。
“你这身后的小男孩”
“他是我弟弟,”姬柔迅速打断百里溟寒的问话,干脆利落地承认道,“我就是姬柔,你既要找我,我跟你走便是,只求放过我弟弟。”
百里溟寒嘴角发出一声冷哼,眼里杀意顿起:“一个弱女子,也敢和本将军谈条件”
姬柔虽害怕地瑟瑟发抖,但嘴上仍不管不顾地说道:“我虽不知你为何找我,但若你不肯放过我弟弟,我就立马咬舌自尽。”
百里溟寒收起眼里的杀意,语气冷冽道:“好个刚烈的女子,我既答应了秦阁,在将你完整交付给他之前,绝不允许你自伤分毫,至于你身后这个男孩,只要他跑得比我这箭快,我就放过他。”
姬柔听完,眼里露出欣喜之色,她附耳对小皇子轻语道:“奴婢不能再护着小皇子了,听话,现在就往前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小皇子惊恐地点点头,咧咧呛呛往远处跑去,身后的百里溟寒眯起一只眼,拉开箭弓,瞄准奔跑的小男孩的身影。
在箭快要射出时,姬柔突然发疯一般对准百里溟寒座下的烈马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烈马受惊,长啸着左右摆动,将姬柔甩了出去,而百里溟寒这一箭却因此射偏,落到远处的菜棚上。
看到小皇子逐渐消失的背影,满嘴是血的姬柔这才放心下来。
“来人,把这女子带下去,好生看守。”百里溟寒吩咐道。
百里溟寒将姬柔囚身于山神庙里一处废弃的厢房里,每日三餐由僧侣给她送来,七日后,僧侣将她房间外门锁打开,许久没沐浴阳光的姬柔脸色饥黄,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丞相千金的模样。
“柔儿,你清瘦了好多。”门口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姬柔也知道那是她曾经的情郎秦阁。
过往的郎情妾意齐齐涌上心头,姬柔年满二十却迟迟未嫁,说是因为姬右相忙于国事而疏忽了她的终身大事,实则是她某次偶然踏入茶楼,结识了翩翩公子秦阁,两人一见钟情继而私定终身,但此后秦阁却不辞而别,三年来杳无音讯,她一度以为秦阁死了,如今看来,他竟做了百里氏的走狗,还不如死了让她觉得心里舒坦。
秦阁走向姬柔,三年未见,他对姬柔的思念只增不减,他伸手想去抱姬柔,却被姬柔下意识地躲开。
“柔儿,我”秦牧一时愣住,他印象里的姬柔柔情似水,对他永远一副娇羞的模样,如今虽站在面前,却宛如隔了千水万水一般遥不可及。
“你这百里氏的走狗,不配叫我的乳名。”姬柔语气阴冷地说道。
她终究对自己有恨吧,秦阁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三年前他和姬柔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两人各侍其主,不该有交集,可姬柔的温柔如水让他甘愿沉溺其中,他们在一起渡过了几天花前月下的浪漫日子,直到百里溟寒飞鸽传书来的一道密函才让他从爱情的睡梦中清醒过来,他抽身离开,却一刻也没有停止对姬柔的思念。在计划攻城的前一夜,他在百里溟寒的营帐前跪了一夜,才换来百里溟寒的点头。
可这些苦楚,他也无从对姬柔说起,只张口言道:“皇城如今已易了主,圣上下令斩杀前朝所有官员,我在天牢里见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