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正在夹菜,听到九辞的话,夹菜的动作猛地顿住,脸上的和蔼之色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
他怔愣了许久,继而夹菜放在碗中,“辞儿对无情神骨也有兴趣吗?不过,你的话我并不是很懂,我何时把无情神骨给你了?”
“莫叔难道忘了?去年我找莫叔要了一副神骨,莫叔给我的那一副神骨,正是无情神骨!”九辞咬牙。
他有时厌恶姬月会丢下歌儿一人,他以为成为长生青帝后,姬月自在逍遥去了,哪里还记得歌儿的苦。
若非从歌儿口中得知,九辞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他给姬月的神骨,是传说中可怕难渡的十大神骨之一。
姬月顺路渡过融骨之痛,也成为了威震一方的长生青帝,可无情神骨会陪伴着他一辈子。更让九辞难以接受的是,无情神骨的自带属性,无限接近灭亡。
姬月和轻歌必须要死掉一个,才能破了无情神骨的局。九辞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幕,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他当时没有着急,而是静下心来把神骨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兴许就能发现无情神骨的事,姬月就不必时刻承受着骨痛了。
九辞虽有反骨,也曾叛逆,但因为是被莫叔捡来,又是被莫叔一手栽培长大,九辞在莫叔的面前,多多少少会有几分惶恐。
莫叔没有急着回答九辞的话,而是把菜给吃了,再看了看九辞面前一口未动的燕窝:“那燕窝是好东西,喝了吧。”
“莫叔,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但……我遇到了困扰的事,正是来自那无情神骨,我希望莫叔能帮我。”九辞微红双眼:“莫叔,我的亲人,用了你给的神骨,他现在很难熬。”
“原来是无情神骨啊……”莫叔出声,淡淡地道。
“莫叔。”
“先把燕窝喝了。”
“……”
九辞几近挣扎,眼眶发红,抵不过莫叔的眼神示意,端起燕窝一口喝个精光。
至此,莫叔才露出了笑:“你自小修习辟谷之术,不爱食物,喜杀戮,闻血味,一直都是不近人情的主儿。现在你身上倒是有了些人情味,看来,在你爹那里过的不错。”
“养恩大于天,莫叔的恩情,辞儿不敢忘记。”九辞道。
“你说的那个用了无情神骨的亲人,是你的妹夫,长生青帝吧?”莫叔问。
九辞目光骤闪。
“不必瞒着我了。”莫叔再道:“那副神骨,我原是想留给自己的,神骨尊号罗刹,生前身份地位在长生之上。很抱歉,我不知罗刹是无情门中人,让你妹夫误打误撞用了无情神骨。”
九辞看着莫叔的白发和眼底些许乌青,心有不忍,“莫叔,是辞儿不对,这件事错不在你,你能把神骨交给辞儿,辞儿已经荣幸之至了。”
俩人吃过晚饭,莫叔带着九辞来到前厅,为九辞煮茶:“叔的茶,你一向最爱喝了,很久没有喝到了吧?”
“嗯。”九辞点点头。
莫叔沏茶,斟茶入杯,一杯滚烫热茶落在九辞面前的桌上。
九辞端杯饮茶。
莫叔满目仁慈温柔,和善地道:“九辞,杀死长生青帝吧,否则日后死掉的,会是你的妹妹呢。”
“他是吾妹心中所爱,我怎能这么做?莫叔,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无情神骨是我亲手送过去的,如若真要死一个人,那就让我去死好了。”九辞斩钉截铁地道。
九辞握着茶杯的手,颤巍巍地动。
莫叔看了眼九正在不断发颤的手,意味深长的笑,旋即饮了一口茶。
莫叔将茶杯放下,闭眼感受着茶的余香,唇齿间还留有茶水的温热之感。
前厅寂静许久,起了秋风,啪嗒一声将半敞的窗户彻底吹开,莫叔起身前去。
“不知不觉,就已经是秋天了。辞儿,你还记得吗,那年你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是秋天。”莫叔望着窗外。
莫叔三言两语,不动声色,悄然无息间就能勾起九辞心底的邪气。
九辞紧攥着茶杯,猛地用力,茶杯裂开,无数碎片割开了掌心,右手血肉模糊,鲜血从攥紧的拳头缝隙里往下掉落。
他犹记得,杀人时的惊惧,后来很长的时间里,都做着血腥的噩梦。
但是熬过了这段时间,竟会迷恋那种味道。
他热爱锋利的刃剑,厌恶人类躯体的脆弱,他游走幽灵之中,咆哮时用镰刀斩杀它们。
他用镰刀,割开了一场血雨。而他,撑着墨臻伞,腰缠镰刀,肩立黑鸦,沐雨前行。
和妹妹、父亲在一起的日子里,美好到让他忘了,自己是多么肮脏的一个人。
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粘稠的鲜血。
他的灵魂,永远都洗不清了。
这一瞬,九辞感到了窒息。
他终于明白,在夜神宫时为何频频去看小九姑娘,因为小九姑娘的双眼,是他回不去的纯真。
那一点光,也是他的寄托。
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窗棂里吹来的风都带着潮湿的泥味。
莫叔高深莫测而笑,将窗户关上,看见九辞流血的手,似乎早已习惯了,不慌不忙取出了药箱,为九辞包扎好伤口。
“你这性子,是时候改改了,都是当哥哥的人了。”莫叔道:“你很喜欢女帝这个妹妹吧。”
“嗯……”
“那你快点成长,不要再尘封你的噬魂镰刀了,用他去,杀死长生青帝。”莫叔说。
九辞摇头,迅速后退:“歌儿会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