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过后地里的活也没完,麦地得赶紧翻过来种各种豆子和秋天吃的萝卜白菜,谷子糜子地里的草得再锄一遍,大豆垅也得在犁一回,活计多着呢!
不够韩进把香香送走以后就天天去公社好好上班,为了不错过她的电话,再没去地里了。香香在家的时候他不来公社是想在家陪着她,上地干活那是顺带的,对队里的事热心也只是为了让香香觉得他勤快有人情味儿。
香香看不见了,他做这些就没意义了。
他惦记着想去看香香,在公社等着心里也跟长了草一样,可一直跟着演出队不现实,像原来那样隔一两天就过去一趟也不可能,最近几天又一直没接到香香的电话,他的心情越来越烦躁,脾气眼看就要收不住,要跟找回香香前的状态差不多了。
偏偏这种时候还有人非要往枪口上撞。
韩进从公社武装部办公室的窗户看着外面跟公社干事小刘在说话的赵建国,脸上这些天越来越明显的烦躁慢慢收敛回去,变成了让人看不清楚的冰冷阴沉。
小刘跟赵建国其实也没说什么,他们是初中同学,赵建国回家要用自行车都是来骑小刘的,最近因为他娘在县里住院,他来借自行车的次数就更多了,韩进没少在公社看见他。
不过每次见面两人都不怎么说话,上次在县医院的院子里不欢而散,两人心里都明白,谁都不可能给对方好脸色,连表面上的友好都维系不住了,没见面就动手已经算是好的了。
所以韩进见到赵建国就当不认识他,赵建国也一改平时待人接物的成熟周到,韩进当不认识他,他竟然也对韩进态度冷淡,甚至有种隐隐的居高临下的感觉,好像根本不屑于跟韩进计较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止韩进感觉到了,连小刘都感觉到了。中午公社干部们都下班回家吃饭了,小刘以为办公室里没人,就站在院墙边上的树荫里跟赵建国一边抽烟一边说话。
“你在部队见多识广,我也不劝你。不过我跟你说,咱们全公社的人都知道,韩进这小子不好惹,脾气硬又有点真本事,最重要的,”小刘拿着纸烟的手往上边指了指,压低声音,“人家有人!要是没啥大过节你就别惹他,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你倒是求不着他,可你家里人不是得在红星公社待着嘛!以后要是遇着啥事也不至于难办。”
小刘这话也算是真的掏心掏肺了,赵建国却好像一点没听进去,把手里的烟头扔到脚下踩灭,笑着没直接回答。
可那笑容太明显了,就是看韩进不顺眼,而且胸有成竹,好像有什么在跟赵建国较量的大事,他注定是最后的赢家,并不把他放在眼里,非要跟他死磕到底的架势。
这太反常了,小刘跟他是少年朋友,知道他的性格,绝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真的从没见过他跟人这么较真,关键是还没听说俩人有啥深仇大恨。
不够这么大的人了,小刘该说的也说了,再说多了招人烦,也就不提了。赵建国也不细说,抽完了两只烟就推着小刘的自行车准备走,“我后天回来,到时候咱俩好好喝两口。”
他是要骑着小刘的自行车去县城,不过他娘昨天就出院回家了,小刘并没有细问他这个时候还去县城住一宿做什么,只是跟他握手告别两人就散了。
韩进也不知道赵建国对他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自小脑子里就没有自卑那根筋,除了心情烦躁看他更不顺眼之外没有一点其他感觉。
别人觉得赵建国是部队上前途无量的军官,对他敬着捧着,看他跟个金疙瘩似的,在韩进眼里那些什么都不是。
一个大男人,让亲娘给从部队逼回来,眼睁睁着看一个老太太又是跳井又是撒泼的,他竟然什么招儿都没有,除了做个窝囊孝子让大家说一句“真不容易”还做什么了?
就这样的窝囊废还总想往香香跟前凑,他是不是觉得谁都跟他娘似的,觉得他能当上个连长就能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