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李世民立了四妃。韦珪封为贵妃,杨静怡封为淑妃,阴离封为德妃,燕芷兰封为贤妃。
三月初十,皇后带领着内外命妇举行了亲蚕礼。
崇文殿。
李世民从御案拿上起一本书,摇摇头,有些不解地问魏征:“朕观《隋炀帝集》,文词渊博,辞意深奥,亦知崇敬是尧舜而诟非桀纣,然其行事,何其相反?”
说的也是,隋炀帝文章写得比谁都好,坏事干的比谁都绝,一个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两面性呢?
魏征抖了抖袖子,方才说道:“陛下曾于文学馆,与我等深夜论诗文,说隋炀帝恃才傲物,自负才学,每骄天下士。常对侍臣说‘天下之人皆谓朕承先皇余绪而有四海。设若朕与士大夫高选,亦当为天子’。隋炀帝深忌士之诗文出其右,薛道衡死,隋炀帝道‘尚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死,隋炀帝又道‘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语耶?由此观之,隋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用,故口诵尧舜之言,而身为桀纣之行,没有自知之明,以致覆灭。人君虽圣哲,犹当虚己以爱人,天下人方能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
李世民听了,深有感触地说:“前事不远,吾属之师也。”他把《隋炀帝集》扔到一边,又问:“前代君主,有明君,有昏君。君主为何而明,又为何而暗?”
魏征笑笑,看了看李世民,“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帝尧问于下民,有苗氏之恶,方得上闻。舜明目达聪,故共鲧之罪不能蔽。秦二世偏信赵高,致有望夷宫被逼而死之祸;梁武帝偏信朱异,以取饿死台城之辱;隋炀帝偏信虞世基,以有彭城阁之变。由此观之,人君兼听广纳,则贵臣不蔽,下情可得上达。”
李世民听了,暗暗佩服魏征博古通今,言之在理,言之有物,觉得自己大有收获,点点头说:“人言天子至尊,无所畏惮,朕则不然。上畏皇天鉴临,中畏群臣之瞻仰,下惧黎庶之不安。兢兢业业,犹恐未合天意,未符人望。”
听李世民说完,魏征便起身行礼道:“陛下之言,实致政之要。愿陛下慎始如终,始终如一,则至善矣!”
谈了半天,获益非浅,李世民非常高兴,对魏征说:“天气渐渐暖和了,蛰伏了一冬,你随朕到后苑海池看看水吧,叫上弘文馆的学士们。朕这些天累了,想和你们这些文人雅士饮酒作诗啊……”
这些要求不为过,饮酒作诗也是高雅的事,有张有弛,皇帝也该有歇歇的时候,魏征表示欣然同意。
李世民在魏征以及弘文馆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欧阳询、蔡允恭、萧德言等众学士的陪同下,来到临湖殿旁的水亭上。宦官们的动作就是快,早在皇帝来前的空儿,把亭台收拾得利利索索,摆上酒席。
李世民在龙椅上一坐,面朝一池碧水,对那些学士们说:“朕刚才在崇文殿与魏征谈论,获益良多,人欲自见其形貌,必资明镜;君临天下欲自知其过,必赖忠臣。若君主刚愎自任,自以为贤,臣下且复阿谀顺旨,君主失国,臣亦不能自全。如虞世基等人,以谄媚为能事,皆欲自保其身之富贵,隋炀帝既弑,世基等亦被诛。公等应引以为戒!政有得失,朕有过错,各希尽言!”
学士们也不知魏征和皇帝都谈了些什么,听话音反正都是些议谏的事,于是众人拱手道:“当竭愚诚,尽盲瞽。”
众人纷纷表态,只有虞世南,一言不发,其中原由鲜为人知。
原来,李世民提到的虞世基是虞世南的亲哥哥。兄弟俩从小刻苦读书,好学不倦,文章写得很好。陈朝灭亡后,兄弟俩来到长安,都很出名。隋炀帝为晋王时,听到兄弟俩的好名声,和秦王杨俊写信争着要他们。虞世南以母亲年老为名,推辞不去。大业初年,始任秘书郎,后迁起居舍人。而哥哥虞世基却青云直上,成了隋炀帝的宠臣,大权在握,吆五喝六,衣着车马比王公们毫不逊色,虞世南虽然和哥哥在一起,却衣着俭朴,清廉自持。宇文化及杀死隋炀帝后,接着要杀虞世基,虞世南抱着哥哥号哭,请求替兄长去死。宇文化及不听,杀死了虞世基,却提拔虞世南当了高官,虞世南欲替哥哥去死,表现了兄弟情义,为时人所称道。如今李世民当着虞世南的面骂虞世基是大佞臣,虞世南当然不大高兴。
李世民也看出虞世南的不自在,笑着说:“世南是世南,世基是世基,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听皇帝这么一说,虞世南面色缓和下来。
李世民似早有准备,从袖里拿出一张纸,对大家说:“朕昨晚读书时,写了一首诗,朕念给众卿听听——”
赋尚书
崇文时驻步,东观还停辇。
辍膳玩三坟,燃灯披五典。
寒心睹肉林,飞魄看沉湎。
纵情昏主多,克己明君鲜。
灭身资累恶,成名由积善。
既承百王末,战兢随岁转。
众人一听,知道皇帝是借诗明志,不但诗中寓意深刻,而且辞藻凝炼,吟来上口,便一齐拱手道:“臣等得以侍明主,实三生有幸!”
李世民哈哈大笑,端起杯酒一饮而尽,说:“昨晚皇后看了这首诗,也说‘得以侍明主,三生有幸’,朕不想听你们的客套话,只想问问这首诗写得好不好。”
褚亮见皇帝反复考问,忙拱手答道:“对仗工整,用典恰当,言之有物,有的放矢,不乏巧思警句……”
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