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灵筠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时辰后,容朝月竟主动过来找她了。
听到外面下人向容朝月问安的声音,温灵筠心乱如麻,既怕那位粉衣姑娘也一道过来,又怕容朝月发现她脸上没有伤口而斥责她撒谎。
在房门被打开之前,温灵筠干脆将自己整个人埋到被窝里,装出一种重伤卧床的样子,容朝月撑着一支木杖进来,在床前立了许久,久到温灵筠觉得脑门都要开始冒汗了,他才缓缓开口道:“你……你脸上还疼吗?”
嗓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就像温灵筠前些日子刚醒来时那样。
温灵筠听着那动听的嗓音,忍不住想:这家伙还除了身子娇弱还真是生得天妒人怨,连嗓子都这么好,平日里听他冷言冷语惯了还不觉得,一旦温柔起来还真是令人难以抵挡啊。
同时她又纠结着要不要回答,现在如果开口,就让容朝月知道她在装睡,那她先前没有出去迎候他会不会生气呢。
好在容朝月没有等到她回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你毋需那样……以后但有疑虑,皆可对本王明言……你的心意,本王亦自当珍重……”
温灵筠听得云里雾里,尤其是他说到什么心意的时候,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容朝月嗓音渐低,听起来有几分郑重的味道,“晨间你所见的那位是原大理寺卿家的小姐,她家中遭变,近来会在雍王府住上几日。”
这正是温灵筠关注的事情,于是她顾不得装睡,连忙问道:“王爷是让奴婢帮忙安置那位小姐起居吗?”
不知为何,容朝月竟一时语噎,过了会儿才含糊着道:“也可,你看着办吧。”
房间重归寂静,温灵筠盘算着让其他丫鬟去为那位官家小姐收拾住处,又想起容朝月在那位小姐哭泣时的软语安慰,或许对他来说此女是特别的,温灵筠还从未见容朝月对哪名女子温言细语,因此断定或许两人有意也说不定,要不要将那位小姐的住处安排得离容朝月近一些呢。
片刻安静后,温灵筠发现身上的被子动了动,似乎是容朝月替她将被子往下拨了拨,将她藏匿起来的头脸露了出来。
猝不及防之下已被容朝月捧住脸颊左右看了看,温灵筠试图挣扎,暖玉般的指腹正好擦过她的唇瓣,那手便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温灵筠也因那不经意地碰触感到有点不自在,但更怕容朝月因她谎称脸上破相而动怒,没有听到容朝月发话,她便透过被子边缘偷偷向外瞄了瞄,只见容朝月静坐在床沿,玉白的脸上竟泛起可疑的浅红色。
温灵筠心底暗道大概是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太旺了,不料容朝月突然侧首对她微微一笑,那倾世容颜竟看得她心肝为之一颤,头脑也开始发晕,连容朝月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午后,温灵筠头一次拿出了王爷贴身丫鬟的架势,指挥着府里的下人收拾屋子,总之自己不出面,尽量减少与那位疑似容朝月红颜知己的美人的碰面机会。
自从被袁总管救回,袁让便告知让她以后替补烟霞以前的位置,且她一直没有再见到烟霞的踪影,不知道她人究竟去了何处,这一点袁让也从未为她解惑。
晚上容朝月差人送了许多时新的衣服料子过来,温灵筠起初以为是小丫鬟弄错了,把本该送到客人那边去的礼物送到自己这里来了,再三确认之后方才收下,只当是在王府当差的年终福利。
从往来于各院之间的丫鬟们口中,温灵筠得知住在府中的那位女客是原大理寺卿闻人锴的长女,就在两日前,闻人锴被下了诏狱,听说家也被抄了,府上的大小姐闻人樱就投奔到了雍王府。
得知美人芳名,温灵筠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经在容朝月腰间发现的那个绣有‘樱’字的锦囊,而今看来闻人樱与容朝月应该是早有情缘,所以才会在家中出事后投奔至此。
因为先前称病,温灵筠就顺理成章地不用再到容朝月跟前伺候,借此避开跟闻人樱的正面接触,夜里下起大雪,温灵筠左右无聊,打算早早回房歇下,外面却响起车马走动的嘈杂声。
温灵筠出门去看,见三名下人赶着一辆驴车过来,在园子外开始往下卸什么东西。
风荷院中也有丫鬟过来接应,她们认出了温灵筠,热情地打招呼:“温姑娘,这么大的雪,你身子不适,该早些回房里才是。”
温灵筠看她们再冰面上走得小心,忍不住问:“这车上是何物,为何这么晚了才送过来?”
一名长相甜美的丫鬟答道:“是王爷书画用的宣纸。”她的同伴在一旁神神秘秘地补充道:“王爷今儿不知怎么了,从下午到现在都独自在暖阁里作诗,府中的纸墨都用光了。”
她们觉得诧异的事在温灵筠看来却是无甚稀奇,容朝月的红颜知己好容易来了,他自然是情思百转,在这个刻板封建的社会,即使两人心意相属却也不得不避嫌,因此只得以诗文寄托相思嘛。
回想自己上辈子虚活了二十有三,每日只惦念着自己的病体不知能撑多久,竟连男女之情都未曾明白透彻,温灵筠陷入了惆怅。
转眼到了腊月十五,这几日间温灵筠足不出户,但这日容朝月与诸皇子要一同进宫面圣,温灵筠需随往伺候,明白容朝月清楚自己的病是装出来的,温灵筠自然也推脱不得。
难得进宫一趟,容朝月穿上了端庄的朝服,他的腿脚已恢复了大半,只是行动间稍有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