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之上五彩之光大盛,河边的小童并着几户靠着近的人家皆被引了过来。
草草只觉身子一轻,五脏六腑皆是重生一般,呼吸都畅快了些。一旁站着的乌鸦神君展了一卷白色镶金的丝绸卷轴,敞声念道:“小园村草草,年方二八。本君念其德善,封为长留山菩提仙子。”
众人拜倒,呼万岁的也有,呼神仙娘娘的也有,一时间沸腾起来。老道儿老泪纵横,颤颤巍巍摸着草草的手道:“小草儿啊,我让你洗衣做饭倒夜香,死了不会遭天谴下地狱吧。”
乌鸦神君趁着混乱取出个鎏金的蛋壳,义庄之内那白净公子的尸身瞬间化作一缕白光闪到蛋壳之内。
草草坐在,不,趴在乌鸦神君的彩云之上飞走了。
走之前师父拍着胸脯说,放心,我定拿出全部的积蓄,将这义庄改作菩提娘娘庙。草草想着这些年师父坑蒙拐骗的那些钱财,造个三进的庙宇大约是不成问题的,多少也觉得此生值了。
乌鸦神君这云没飞了多久,草草就开始吐了。乌鸦神君真算得上是个温良的好仙,忍了许久方才踹了一脚草草的腿:“你不要再吐了,我也想吐。”
草草强忍着吐意坐了起来:“白帝为何封我做个神仙。”
“因你一早度的那人,便是他一醉之下投生于人间的凡身那!”
草草自然不知自己早上说的那话已经被长留山众鸟听了个遍,只是点头道:“那神君,你这还要飞上多久?”
乌鸦神君打了个干嗝道:“现下已经在东海之上了,你莫要再吐了,别一个不巧吐在某个龙子龙女头上,闯出祸事来。”
“神君的教诲草草谨记了。”
于是草草再吐的时候,只能拿着乌鸦神君的衣裙兜着。
幸好过了东海,便到了长留山之上。
从前,草草所住的道馆和五里地之外的一所寺庙一直处于竞争关系。老道儿和老和尚两人不相上下,都是一等一的江湖骗手,不然老道儿也不会迫于竞争压力,去那义庄做个道场赚点名声。
不过道馆和寺庙这许多年毫无底线的相争之下,倒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意味起来,没过多久老道儿便招来所有的弟子研读佛经,谁能找出一个茬来谁就能免一天的早课。
道馆之中研读佛经之风盛行,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草草隐隐记着那时候读过一个佛家典籍,说是一个女子暴尸荒野,转世之后嫁给了给她敛尸的男子以作报答。此番自己做了白帝少昊的恩人,虽不说以身相许,也能在他家作威作福许久吧。
可惜,天不遂仙愿,草草甚至连白帝少昊的影子都没看见半条。
乌鸦神君换了衣衫领着草草进了个荒荒凉凉的别院。别院中央的正屋已经打扫一新,方桌之上芙蕖花含苞待放,似是刻意熏了些草草从未闻过的上好檀香,床单床帏皆是素白绣金线的上好丝绸所做。草草见这待遇正是窃喜,却见乌鸦取出一枚鎏金小卵往上一抛,义庄内的那具男尸便静静躺在了床中央。
“君上说,你既然这么喜欢他留在人界的这具凡体,往后便守着他吧。”乌鸦神君毫无表情得说道。
所以草草觉着,自己算是这天上地下最倒霉的恩人了。
先是做了个度浮尸的小道,后又做了个守着尸身的小仙。唯一的区别便是,前者还有个个头,后者如何穷尽呢?
“乌鸦神君,要不这仙我还给白帝吧。你看吧,我不能因为刚刚度了一天就成了仙,被别人知晓了,多少会非议白帝徇私舞弊的。其实我还可以下山再度个十年,神君意下如何?”
乌鸦神君摸了摸鼻子:“菩提仙子就不要为难老仙我了,白帝下的旨意哪是那么容易就收回去的。”
乌鸦神君走后,草草便坐在正殿的台阶上望着天。她不是个喜好热闹的人,也习惯于自己一个人独处,只是待到长留山的太阳慢慢缓下劲来,她终于叹了口气,自己还没吃饭呢。
吃饭,是凡人的事儿,神仙当然是不用吃饭的。草草当然是晓得这些道理的,只不过这来仙界的第一天,多少有些寂寞,那就从解决嘴巴的寂寞开始吧。
草草见这小院四四方方三个屋子,只有井没个厨房。只得找个几块石头几根柴,寻了个铜制的大香炉做了个锅,又乘着日落前寻到一些蘑菇木耳和野菜,一起放在锅里炖了起来。
日渐落下,正殿之中的夜明珠出微微白光,院落内的小铜锅也腾腾冒着白气。
“香极香极,许久没有闻到如此香的饭菜味儿了。”
草草借着篝火往小院门那儿一瞧,只见火光勾勒之处,乃是一个体态丰腴的美艳女仙。那女仙身着胭脂色的轻薄纱衣,高髻金簪,面若雨后芙蓉,火光映透之下隐约可见薄纱裙内甚为诱人的肌理腰身。
草草嘴张成鹅蛋大小,被眼前的春色震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女仙见草草的呆样,吃吃笑了两声,拢了拢鬓角,迈着毫不矫作的媚步走到草草身边,靠着她便席地坐了下来。
“瞧着便是好吃,小仙儿不会吝啬姐姐这一口汤吧?”
草草被女仙身上的花香之气熏了个半晕,直直瞧着她带着漾漾春波的眼眸,果断道:“你吃吧,都给你。”
美女仙又是一阵笑,反手变出两副碗筷一只长勺,便果真盛出一碗汤水吃了起来。
每日里对着抠脚掳腿毛的师兄师弟,陡然换上如此美绝的画风,草草的理智早已飞出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