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梁县的百姓敬重宋植,皆因为他年纪轻轻就是一方知县,聪慧过人还清正廉明,上任几年从未有过冤假错案。人们关注他,所以“宋大人告假三日”,成了这地茶余饭后的闲谈。有人突然记起,宋大人告假的日子几乎年年相似,他们开始猜这疑那,一股子打探不出消息誓不罢休的劲,至于究竟是什么缘故,除了衙门的县丞县尉,那就只有江沅和宋府的人知晓了。

江沅本是二十一世纪新时代的女性,与大多数的毕业生一样,每月拿着一千多的实习薪水,过着入不敷出的日子。为了节省开支,她干脆住在家里,水电煤油的开销全由父母来出。三天前,她与往常一样,晚饭过后捧着手机与朋友吐槽一部新出的历史剧,谁知一觉醒来,就穿越到宋植这位衙门老爷的身上,非但班不用上,就连更衣进食都有人伺候。

对江沅来说,“穿越”一事离奇的很,毫无预兆也想不出回去的法子,照她这样高数要出勤率来拉分才能勉强低分飘过的人,哪来的逻辑思维去解释“穿越”这样荒谬的事,与其这样白费心思,惹得脑袋瓜儿疼,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她想着要是弄清当下的身份和所处的朝代,那么凭她多年看古装剧的经验,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吧。直到有一男子进来喊了她一声“老爷”,她起初怀疑自己听错了,愣着转身重新照了照铜镜。

镜中仍是江沅本身的容貌,一点都担不上“老爷”二字,难道在这“老爷”二字跟“先生”一样男女通用成了尊称了?

她谦虚地摆手:“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

只听那人说:“余县丞说了,今日七月半,过了今晚就可以恢复男儿身了。”

江沅左脚绊右脚险些一个踉跄。

七月半,也就是农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地宫给小鬼放假的日子,人们通常称其为极阴日。但凡在这一日出生的小孩命好万事皆顺,但气虚胃寒,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凉,浑身上下阴气极重。江沅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她认为鬼神都是人们的主观臆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有做亏心事的人才会心里有鬼。

听那男子这样说,尽管江沅仍是将信将疑,也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穿越”这事都能发生,她竟然还能跟中□□一样穿到一个性别不定的人身上,这会你说她是阎罗王的朋友,她也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了。

江沅木讷地将目光落在那男子的身上。那男子身着一袭玄色的衣袍,并在领口处配以穹苍黑的祥云刺绣,腰间系着一条蹀躞带,上面挂着一个莹润如酥的佩玉。他嘴里噙着笑,长得很是好看,只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让江沅为之一震。江沅觉着眼前之人,如同万丈悬崖一般尽是遮眼的云雾。她猜不出他的身份,又不好直接问,只能回以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谁知他突然敛起上扬的嘴角,走到江沅身边蹭了蹭:“爷,瞧您这样,像是忘了奴家似的。”

这样一句娇嗔的话,让江沅先前起的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她往后挪了挪身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身子先前的主人,莫不是个断袖?那江沅占着别人的身子,岂不是害的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了吗?想到这样一段社会主义兄弟情毁在自己手里,她就心生愧疚,一时半会儿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拍着他的肩,顺着他的称谓安慰他道:“哎呀你放心,小爷我…不会不要你的。”

这话果然奏效,他抬起落寞的头,笑了一笑。

你见过南迦巴瓦雪峰吗?任凭世人如何窥探,也难暏隐在云雾之后的尊容,只在风稍吹散了云雾,偶得其三角峰顶,千言万语都凝在了仰头的那一瞬间,银雪覆在棱角分明的山峰,像极了一张等待千万年的清癯脸庞。那笑便是如此,尽管蔚蓝的天将它映衬出了几分温度,但它依然隐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凄凉。

江沅恍了神,她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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